李庆实在是心虚,这虞姑娘不见他,他也没法子。

吞吞吐吐之下, 裴尚又揍了他一顿,这家伙才肯说实话。但毕竟是心虚, 李庆话语之中,免不得又添油加醋了些。

“窈妹妹, 不肯见我?”

话语一落,方还抖擞的裴尚,眉眼一下耷拉下来。烛火照在他俊美锋利的面容上,寂静中更增几分沉郁。

一别一年多,不仅虞明窈模样大变,他也一样。两人初见时那张俊俏、带着些少年郎意气风发的脸,在醉人的光阴中,多了成年郎君的不动声色。

含笑时风度翩翩,勾魂摄魄,敛目时眉飞入鬓,惫懒惹眼。

自他长开起,一出街可没少给他掷香囊、塞锦帕的。京都女郎惯来豪爽,对上心仪的郎君,也不兴江南女子委婉含蓄那套。

有的前脚被拒,后脚立马央上家中兄弟,就是借着赴宴的名义,也要将裴尚绑了去。

裴尚这一年多里,可没少栽跟头。他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唯一的挚友谢濯光,也不来往了,可不得重新和京都那些儿郎,再打起交道来。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说我是替您来瞧她一眼的,她没应承罢了。许是虞姑娘有其他念头。”

李庆抬起眼皮,小心翼翼补充道。

他不说还说,越描越黑。原本只是面有郁色的裴尚,闻言浑身气压愈发低沉。

“没……没事,”他给自己找补,“太久不曾见面,她怕羞了也不一定。”

裴尚下意识忽略别离那夜,虞明窈的热情大胆。

李庆立在一旁,眼珠子溜溜转:还好,糊弄了过去。

这两主仆心绪各异之时,虞明窈正抑不住满腔怒意,对窗外之人怒目而视。

“好啊,”她抚了抚掌,面上全是讽意,“我竟不知清高如谢世子,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起梁上君子来了,夜半擅闯未出阁的女郎闺房,是该让我夸一声贵府好教养么?”

她冷哼一声,隔着一扇窗,谢濯光深深凝视着她。没有辩白,也没有往日的疏离。

对于虞明窈的讽刺,他充耳不闻,甚至在话语落地那瞬,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还想去碰碰她。

虞明窈的目光,落在他食指第三节处的小痣上。

她和他,对于彼此的身体,实在太过熟悉。尤其是现在这副模样,换做上一世,这个年岁,她已做了他的妻。

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冰窖一般的人,也知公务归来,要带上当地时兴的绢花布料,讨小妻子的好。

可惜,那段时光再好,也终是镜花水月,做不得真。

虞明窈面上闪过一丝痛苦,她背过身去,声音无悲无喜。

“你走吧。”

她和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仲春之际,寒意未消。夜风吹过身前单薄的身躯,谢濯光见虞明窈颤了一下。

京都不比江南,江南此时已暖意融融,京都的风,尚还带着些凛冽之意。

出来得匆忙,她一身寝衣,身上只披了件披风。纵如此,整个人还是透着一股弱不禁风之意。

谢濯光凝视着眼前人的背影,眸色越发深沉。

寝衣这种私密衣物,向来只有同床共枕的夫君能瞧。刚成亲那会,她连穿身中衣在他面前,都不好意思,脸颊羞得似染了层红霞。

她所有会变得大胆、出格的举止,都是他哄着她,一点点教着她,学会如何突破禁锢。

现在,她将他所教授的所有成果,全都对另一个男子,倾囊相授。

还要让他就此放手,学会成全?

做梦!

谢濯光声音罕见柔了下来,如夏日在日头下渐渐变暖的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