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程青退下,四五尺余方的舱,一下空荡荡,只剩她和他两人。
她丁点挪步向前的意愿都无,仍立在舱室中央。
思绪约莫是放空了,脑子空空,往事也没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
良久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叹气声落地的瞬间,另一道带着苦涩之意的揶揄,也响了起来。
“六郎就这般让窈娘为难么?”
谢濯光不知何时,半靠在床榻上,凝视着她。
他的神情很柔和,可以说,虞明窈上世加这一世,都难得见谢濯光姿态这般柔和过。
以往,他总是绷紧的,总是冷着一张脸,像千年不化的寒冰,让人暖不了他的心。
虞明窈掀起眼皮,脸上丁点笑意也无。
“你怎么不去死?”她撂下这么一句话。
话音落地,谢濯光面上的柔和立马僵住,难以言喻的难过从他面上闪过。不过,十七岁的谢濯光,会冷冰冰继续犟嘴,掩饰自己的落魄。
二十四五的谢濯光,只会淡淡一笑,情绪从他心头穿过,留不下一丁点痕迹。
他还是能够云淡风轻。
“我们可以心平气和说说话么?窈娘?”
他往日冷肃的脸,像摊开的面皮一般,松弛下来。
虞明窈听了这话,却是扯起嘴角,面上满是讽意。
“我跟你?哪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是裴家妇,不是你谢家人。你要是心思多,自己存心寻死,就尽管死去。别老是牵扯到他人。”
“多看你一眼,我都恶心。”
虞明窈眼眸如刀剑上的雪光一般锐利。
也是这时,谢濯光停了打笑的心思,细细描摹起她的面容来。他的目光,从她的头发丝,到她的眉眼,再到她的下颌角。
每一处角落,他都没有放过。
他寻了许久,没寻到一丁点他想要东西的痕迹。
自己的妻,对自己是丁点爱慕之心都没有了。
仿若这一条长河,她已御舟渡过,独留他仍在河对头。
她是真的,将一颗真心彻底给了裴尚,也不再对他,有爱慕之意了。
疲惫从四肢涌出。有那么一刹那,他是真的想成全了这一对儿女。
可是,这味情毒,他从上一世起,就已经沾染了。毒入膏肓,他已经断不掉了。
就是再拆不掉,上一世也成了,怎么就不能用相同的剧本,再来一次呢?
他放低他的嗓音,只柔柔问了一句:“你当真就舍得让我另娶他人?”
讲真,这句一出,属实让虞明窈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恶心劲,全上来了。一时间,她也顾不得修养,破口大骂。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还我舍不舍得?”
“如若不是那碗茶,我上辈子根本就不会嫁给你。”
“你还想我重来,做梦!”
两人终于说到“茶水”这事上了。上一世,因虞明窈心怀愧疚,她在谢濯光面前,提都不敢提这事。
后来纵然两人确实有了不一般的情愫,但那时,围在他们身边的,不论哪个问题,都比茶水严重。
两人无论哪个,就都没心思再去谈这个话题了。
谢濯光敛下眉眼,心平气和。
“是我主动喝的茶水,我从未后悔。如若不然,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你将那碗茶,端给裴尚了。”
“你在他府中,他都护不住你,让人这般轻贱糟蹋你。”
“我想护住我心仪的女子,何错之有?”
两世了,他终于在她面前,承认他的心意了。
可虞明窈只觉浑身提不起劲,不说喜悦,一点轻松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