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京城,又进紫禁城。在日暮时分的宫室,她与那位因善妒无能被废的堂姑姑打了?一个照面。

很漂亮的一个女子,丹凤眼微微上挑,傲气凌人。静妃全然和?她的封号是两种不?同的性格。她看见?自己,冷笑道:“看我?不?好糊弄,就从草原上又接了?个小的。”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怔怔站在那里,垂着头看着地上的金砖。

静妃细细打量了?一番,抿嘴笑:“你没有我?漂亮,看起来?也笨笨的。喂小侄女,我?记得你是叫娜木钟?”

娜木钟点头。

静妃捏着她下巴,强要她抬起头,看了?一会儿,又皱起眉头:“不?过,你要小心点,他们很会欺负人。”

“……多?谢娘娘提醒。”

“别叫我?娘娘,我?不?当娘娘了?。”静妃松开手,转身坐在交椅上,把脚翘着说,“等避了?这一阵的风头,我?就回?家去,回?我?的草原。哼,这狗屁地方我?才不?想呆呢。”

“可是,这琉璃瓦和?红墙还挺好看的。”娜木钟慢吞吞说。

“你喜欢啊,那你就有福气了?,能看一辈子呢。”

一晃眼,她在宫中所待的时间,竟然已经?是草原上的三倍有余。

起初是兴奋的,十三岁的女孩子,坐在凤座上,仰受内外命妇叩拜,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即便如此,她到底谨记着静妃被废的前车之鉴,绝不?多?说什么话,多?做什么事。

可是她的丈夫觉得,“这个是老实了?,可未免太老实了?一点,无趣。”她听说了?这句话,心里像给针刺了?一下。

顺治皇帝宠爱的是另一个女人,董鄂氏,一个如水一般温柔的人。她其实刚开始不?大喜欢董鄂妃,觉得她说话的声?音太柔太细、风声?大一点都听不?清,觉得她走?路的样子歪歪斜斜,一点都不?爽利,总之横竖都看不?顺眼,哪哪儿都是毛病。

当然,这里头可能还是有一点嫉妒的因素作祟。

春鈤

董鄂妃却?待她很好。董鄂妃比她大几岁,虽然名义上是后与妃,她待自己也恭恭敬敬的。可董鄂妃投过来?的目光,却?有一种对家中幼妹的感觉。

有一回?,她生了?重病,病得很厉害,听说宫里都备下了?棺椁。

病的不?只是身子,也是心。那时她为了一些缘故,终于与顺治皇帝大吵起来?,顺治皇帝摔碎了一只明黄御用瓷碗,粉碎。

与瓷碗破碎之声?同时响起的,是他的咆哮:

“你也不?配做皇后,我?要废了?你!”

废了?你。

这三个字即使是在病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的时候,也在她脑海里回?荡着、咆哮着。

静妃被废之后,静妃的父亲吴克善亲王使尽浑身解数,硬是把女儿从宫里接了?出来?,带着她返回?草原,虽不?免要隐姓埋名,到底是能在草原上过她喜欢的日子。

然而?她的父亲,只是科尔沁镇国?公,大抵是没有这个能耐,做不?到的。

她蜷缩着睡在那里,一时冷一时热,脸上的不知道是汗是泪,喃喃地喊“额吉”。

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将她抱住,额头上多?了?一方毛巾,温柔妥帖的敷着。

是来?侍疾的董鄂妃。她把她搂在怀里,用不?太熟练的蒙语道:“没事的,娜木钟,会好的。”

然后董鄂妃像哄孩子睡觉一样唱起来?南方的小调,她听不?懂什么意思,但那曲调的悠长却?渐渐让她安定下来?。

据说在此之前,董鄂妃还长跪求顺治皇帝不?要废后,娜木钟因病着没瞧见?。

一连五天,董鄂妃都衣不?解带的为她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