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嫦狂乱地亲吻着陆恒乌黑的鬓发,两只玉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身,清丽的容颜上沾满泪水和血渍,如同被罗刹拖进尸山血海的白玉观音,堕落成魔而不自知。

同一时刻,陆恒行走在湿漉漉的雾气之中。

嘴里还残留着那颗还魂丹的味道,香气四溢,口舌生津,胸前和肩上的创伤都不再疼痛,他只觉身轻如燕,脚尖一点,便跃出三丈之远。

陆恒隐约知道自己在做梦,急着恢复清醒,看一看江宝嫦的反应,听一听她的真心话,因此定下心神,朝着远处的白光急速行进。

那是一扇被白雾笼罩着的如意门。

他推开深红色的门板,跌进一个肃穆的灵堂。

墙壁上挂满白色的布幔和帷幕,身形微胖的男人牵着披麻戴孝的女童站在牌位旁边,和前来吊唁的亲友们低声寒暄。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了?唉,嫂子没福气啊……”精瘦的男人说着惋惜的话,眼睛却不老实地滴溜溜直转,“大哥这么大的家业,没有女人操持,恐怕要乱套啊……”

微胖的男人面有哀戚之色,摆手道:“再说吧,阿婵还小,我怕后娘对她不好。”

陆恒似有所感,失态地朝前走了几步。

恰在这时,女童抬起头,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和十七八岁的江宝嫦十分相似,神情却还天真懵懂。

她像是畏惧灵堂的寒冷似的,紧紧牵住微胖男人的手,往他身边缩了缩,小声道:“父亲,我好想母亲,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对么?”

江老爷叹了口气,爱怜地摸摸女儿的脑袋,道:“阿婵别怕,你还有我。”

须臾,江老爷离开灵堂,安排出殡的事。

女童端端正正地跪在灵前,将一张张纸钱放进火盆里烧成灰烬,清澈的双目中晃动着红色的火光。

她渐渐掉下眼泪,凄声唤道:“娘,娘……”

陆恒的心在江宝嫦的哭声中绞缩成一团。

他蹲在她旁边,伸手去拿纸钱,却摸了个空,明知她听不见,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阿婵,你别哭了,岳母大人泉下有灵,肯定舍不得你这么伤心。”

年幼的江宝嫦哭得两只眼睛肿成桃子,在同样年幼的白芷搀扶下,走到旁边的厢房休息。

“白芷,你把母亲房里的钥匙和对牌收好,无论哪个婆子来要,都不要理会。”她擦了擦眼泪,稚嫩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陆恒熟悉的坚毅,“等母亲的丧事料理妥当,我教你们识字看账本,咱们一起跟着郑嬷嬷学习如何管家。”

白芷愣了愣,道:“小姐,老爷一向疼您,有他照拂,您怕什么?何必如此费心劳神?”

江宝嫦把湿淋淋的帕子绞成麻花,苦笑道:“我只怕父亲靠不住……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吧,就当是求个心安,有备无患。”

江宝嫦只喝了两口水,又站起身往灵堂走。

陆恒紧紧跟在她后面,抬脚迈过门槛,竟然从一道垂花门转了出来。

大了几岁的江宝嫦身量抽长不少,褪去稚气,多了几分从容。

她坐在凉亭里,看着江老爷和四五个穿金戴银的女人在不远处的花丛中追逐打闹,不但不生气,还浅笑着吩咐丫鬟给他们送果点茶水。

江老爷搂住一个身段丰满的美人,在她脸上连亲了好几口,解开蒙眼的布条,看到笑吟吟的女儿,脸上变得讪讪的,问道:“阿婵,你不好好读书,来这里干什么?”

“我又不考状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江宝嫦逐渐变得圆滑起来,对他怀里的美人招了招手,“三娘,你昨日不是说,你想要一套金头面吗?我把金店的伙计叫了来,咱们一起挑挑,二娘、四娘、五娘、六娘也有份,账全记在父亲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