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整个椒房宫的宫人们都忙碌起来,有的准备彩舆,有的传膳煎茶,有的奔走传信,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正殿中的安神香气味比前几日更加浓重,江宝嫦无精打采地坐在铜镜前,由着紫苏等人在脸上傅粉施朱。

不多时,眼下的青影被香粉覆盖,唇间也有了血色,镜中出现一个雍容华贵的美人,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仙姿艳逸,桃羞李让。

“娘娘,吉时已至,该动身了。”白芷和云苓合力将璀璨夺目的凤袍抱过来,服侍江宝嫦穿上,跪在地上整理裙摆间冰凉光滑的玉石,紫苏则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沉重的凤冠。

江宝嫦扶着陈庆的手臂,缓缓走出大殿,登上彩舆,往奉天门而去。

凤冠上累金点翠,镶嵌着八十八颗东珠、十二块红宝石,美则美矣,却压得江宝嫦脖颈酸痛,连转头都吃力。

她遥遥望见站于丹陛之上的陆恒,见他头戴旒冕,身穿龙袍,看起来并不比自己轻松,唇角微微勾起,转瞬又垂了下来。

礼部侍郎连宽不敢怠慢江宝嫦,率领六名礼官奉迎,将她请下彩舆。

江宝嫦硬着头皮走到陆恒身边,见他冷着面孔,显然还在生自己的气,心里既恼怒又不安,也跟着撂下脸。

连宽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爬上来,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进殿祭告宗庙!”

陆恒和江宝嫦并肩走进庄严肃穆的奉天殿,跪在软垫上,听完礼官诵读的祝文,向历代皇帝的神位行九拜之礼。

接着,二人回到殿外。

老态龙钟的翰林院大学士捧起玉册,颁布新帝即位和册封皇后的诏书,定年号为“广明”。

陆恒将皇后的凤印递给江宝嫦时,她迫不得已伸手去接。

冰凉的玉指和火热的手指在半空中相触,一个急着收回,一个无意挽留,险些将凤印摔到地上。

江宝嫦惊出冷汗,握紧小巧的金印,飞快地抬头看了陆恒一眼。

他还是冷着脸,不肯和她对视,也不肯和她说话,跟前几日又哭又闹的样子判若两人,透着说不出的陌生。

江宝嫦心中泛起酸楚,转身面向文武百官。

这时,陆恒也悄悄瞥了江宝嫦一眼。

她盛装打扮的模样极美,令他想起成亲那日轻轻挑起红盖头时,望见的明艳脸庞。

可惜的是,他的新娘子长着一颗冰雪做成的心,怎么焐都焐不热。

在连宽的示意下,教坊司的乐人合奏出典雅的乐曲,王公百官跪地朝贺,正式拜见这对帝后,场面宏大而庄严。

礼毕,江宝嫦乘坐彩舆回到椒房宫,准备主持晚上的千秋宴。

她卸掉凤冠,改用轻巧了许多的金头面,换上朱红色的宫装,活动着酸痛的玉颈,一边喝茶,一边翻阅礼单。

“娘娘,从南边过来的臣子们送的都是重礼,有一人高的白玉观音、纯金打造的摇钱树,还有一对通体雪白的孔雀……”

南星一边给她捶按肩背,一边口齿清晰地禀报道:“陛下新提拔的臣子多是寒门出身,或是送了亲手所刻的金石印章,或是写诗作画,或是呈上自家娘子所绣的团扇插屏,虽不值多少银子,倒十分用心。”

虽说没人敢在这样的好日子跟江宝嫦作对,不过,谁只做面子功夫,谁是发自内心地尊敬她,一眼便看得出来。

“把团扇拿来,给我瞧瞧。”江宝嫦放下礼单,拿起食单,目光停留在那几道陆恒爱吃的菜色上,沉默片刻,转头看向绣着龙凤呈祥图样的海棠形团扇,赞道,“绣得真好。”

白芷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含蓄地规劝道:“娘娘,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已经过了用扇子的时节,奴婢给您收起来,明年再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