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道：“陛下说得有理，微臣有自知之明，不敢痴心妄想。”

魏玄死在四月廿四那日。

临死之前，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几块好肉，脸上也长满黑斑，连着惨叫了一天一夜，把床帐和被褥抓得到处是血，依旧不肯相信自己大限将至。

他生在花团锦簇之中，一生顺风顺水，称心如意，本该名留青史，彪炳千秋，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回光返照的时候，魏玄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柳絮，恍惚间把它们看成漫天大雪，回到十四五岁那年。

他跪在阿什河边，舀起满满一瓢冰水灌进喉咙，快把五脏六腑烧成灰烬的燥热立刻得到缓解，只觉神清气爽，浑身畅快。

他抬手指着窗子，枯瘦的脸上依稀可见睥睨天下的神勇，哑声道：“杀，杀……朕没有输，朕不会输……”

魏玄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外面的柳絮无法理解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在春风的吹拂中，舞动得更加欢快。

陪魏玄走到最后的，只有陆恒和方宏伯两个人。

方宏伯以头抢地，悲痛欲绝。

陆恒沉默地看着魏玄的尸首，心里木木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他耐心地等方宏伯平静下来，将老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道：“先生，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圣上驾崩，时局动荡，还得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方宏伯问道：“殿下有什么好主意吗？”

陆恒定定地看着方宏伯，一双眸子亮得慑人。

他道：“我有一个想法，请先生听听可不可行。”

方宏伯心觉有异，正色道：“殿下不妨直言。”

“先生曾在无意间跟我提过，您知道怎么模仿别人的笔迹。”

陆恒压低声音，说出的话却如同惊雷

“请先生仿照圣上的笔迹，撰写遗诏，传位给我。”

第一百三十九回 拒狼入室智者在侧，逐鹿中原能者居上

第一百三十九回 拒狼入室智者在侧，逐鹿中原能者居上

方宏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斥道：“请殿下慎言！且不说伪造遗诏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我真的昧着良心帮您，您身为人子，忍心把圣上和韶仪郡主当年的事翻出来，闹得人尽皆知，让圣上死不瞑目，让郡主无地自容吗？”

陆恒平心静气地道：“我只知道活人比死人重要，百姓比君王重要，江山社稷比一两个人的身后名声重要。”

方宏伯被陆恒的话噎住，半晌方道：“殿下怎么确定，三殿下不能成为明君圣主？”

“先生，我也希望他能成为明君圣主，可他显然不是。”

陆恒勾起唇角，讥讽地笑了笑：“汴京被金莲军占领那日，我和俞大人正带着二十万将士浴血奋战，他连跟我们通气的想法都没有，就急急忙忙地带着文武百官南迁。”

“我们好不容易守住关隘，又费尽周折把圣上救出来，给他传了那么多道圣旨，他却百般推诿，怎么都不肯回京。”

“先生当真要舍弃我这个知根知底的关门弟子，效忠那样一个人吗？”

方宏伯苍白地辩驳道：“或许三殿下是真的病了，他自幼体弱……”

“先生何必自欺欺人？”陆恒打破他的幻想，“您应该看得出来，他不是病了，而是害怕”

“他不清楚圣上已经病入膏肓，害怕遭到猜忌和厌恶，害怕一回来就身陷囹圄，失去兵马、权势和地位。”

“先生若是不信，可以再等几个月，我把圣上的遗体用冰块保存起来，秘不发丧，咱们看看三殿下还能想出多少有趣的理由。”

其实，陆恒本可以将魏玄病重的消息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