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婆微微点头,片刻之后又轻轻摇头,道:“郡主是被侯爷毒死的,但她早就知道那是慢性毒药。她不顾我的劝阻,把一碗又一碗毒药喝下去,盼着能通过这种方式证明她对侯爷的真心,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
“侯爷每天亲自来送药的时候,都会大发慈悲地跟她说两句话,偶尔还会对她笑一笑,为着这个,她甘愿赴死。”
“郡主临死之前,把这封血书交给老奴,命老奴藏进梳子里,装作服下哑药,对所有的事守口如瓶,保住这条贱命,到庄子上好好照顾您。”
“郡主说,倘若您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血书,就让老奴把您的身世说出来,是认祖归宗,还是远走高飞,都由您自己拿主意。”
听完哑婆婆的话,陆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向来讨厌美丽柔弱的女人。
可韶仪郡主软弱而固执,遇人不淑却一往情深,绝情中又藏着少许慈母心肠,终至惨死,实在令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更何况,将金梳砸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很显然,韶仪郡主并不希望这桩丑事大白于天下,不希望她的“好”相公受到牵连。
所以,她的慈母心肠,终究只有一点点。
陆恒小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弟弟叫陆珲,他却叫陆恒。
珲是美玉,瑜、环、璇、琪、琚……都是美玉,明明有那么多选择,韶仪郡主却给他起了个这么突兀的“恒”字。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
恒,由“心”和“亘”组成。
原来,他是横亘在母亲心间的一根刺啊。
第一百三十四回 六亲不认帝王无情,万念俱灰心意忽明
第一百三十四回 六亲不认帝王无情,万念俱灰心意忽明
还有“子隐”的表字,分明是希望他隐姓埋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藏匿踪迹,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人前。
陆恒狂笑起来,胸口剧痛难忍,又吐出几口鲜血。
“爷!”金戈哭着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婆婆,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眼前一阵阵发黑,“你为什么没有跟宝嫦在一起?”
哑婆婆老泪纵横,道:“圣上被俘的消息传到汴京,府里乱成一团,老奴担心您和孙儿出事,就带着干粮和行李悄悄跑出来,打算到辽东寻你们。”
“可老奴还没走多远,金莲军就冲进城里烧杀抢掠,老奴被他们抓到贼窝干苦力,直到今天早上才得救,沿路打听着您的消息找到了这儿。”
“祖母,您糊涂啊!”金戈既生气又揪心,“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好跟着夫人,添什么乱啊?”
“是我想错了,婆婆并不是我的奴仆,你效忠的自始至终都是我的母亲。”陆恒越想越觉得江宝嫦凶多吉少,一颗心再度沉入深渊。
哑婆婆从没听过这么重的话,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道:“小少爷,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老奴……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奴一直把您当成心头肉,甘愿为您赴汤蹈火……”
“我说错了吗?我出征之前,让你替我关照宝嫦,你做到了吗?你只想着完成我母亲的遗愿,好好照顾我,有没有想过,自己不辞而别,给宝嫦带来多大的麻烦?”
陆恒心里有了隔阂,不再用敬称,说话变得不留情面:“金莲军冲进城里,她自身难保,还要到处找你,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才落到他们手里……”
他钻起牛角尖,躲开哑婆婆的触碰,道:“是你间接害死了她。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怪我,是我没有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及时出现。”
“死……夫人……夫人死了?”哑婆婆的眼珠变得呆滞,转向金戈,“金戈,小少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