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按住翻腾的情绪,上前几步,向她温言解释:“贫僧听说宫中有变,赶来帮忙,江姑娘也是过来施以援手的吗?你见到太子殿下和公主了吗?”
江宝嫦黯然地指了指殿内:“我来迟一步,他们都死在了反贼手里。”
大臣们死里逃生,本就受了惊吓,如今听到太子殿下惨遭毒手,更是六神无主。
有半数人冲进殿中大哭起来,另外一半跪在地上,恳求静观主持大局:“三殿下,陛下生死未卜,太子殿下遭遇不测,如今群龙无首,山河动荡,还请您还俗入世,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啊!”
“臣附议!求三殿下临危受命,稳定民心,尽早拿个主意,微臣愿誓死追随殿下!”
“微臣愿誓死追随殿下!”
……
静观满面哀容,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低声念诵了几句佛语,推辞道:“你们这是在为难贫僧一来,贫僧早就在佛祖面前发下宏愿,要为父皇和天下苍生日夜诵经祝祷;二来,贫僧自幼体弱多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说不定明日便追随太子殿下而去;三来,父皇还有别的孩子,他们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话音未落,几个小太监便慌慌张张地过来传话:“二皇子殁了!”
“四皇子把自己吊在房梁上,奴才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
静观缓缓流下两行泪水,不住摇头叹息。
江宝嫦听得脊背发冷,后退几步。
她看着在殿内哭丧的大臣陆陆续续走出来,无一例外地跪在地上,加入哀求的行列,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都是在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臣,国难当头的时候,不一定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更没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血性,却懂得见风使舵,明哲保身。
静观在众人的再三央求下,终于松了口,道:“诸位既然信得过贫僧,贫僧便暂时接替太子殿下,待父皇平安归来,再从长计议。”
他沉吟片刻,道:“如今边关战事胶着,金莲宗又趁虚而入,占领了汴京,咱们一无兵马,二无粮草,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依贫僧之见,不如暂避锋芒……”
户部尚书接话道:“殿下的意思是……”
静观一脸为难,犹豫许久,才道:“贫僧明白,接下来的话一旦出口,势必背负千古骂名,为后人所唾弃,但贫僧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他环顾众人,沉声道:“贫僧的意思是迁都到长江以南,保存实力,卧薪尝胆。”
朝臣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被静观率先挑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似乎认为边关失守是早晚的事,纷纷附和静观的提议。
举家南迁固然麻烦,可金莲宗杀人如麻,金人又在北边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兵临城下,小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再说,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又占着天险,待到陛下龙驭归天,他们拥立静观为新帝,偏安一隅,舒舒服服地度过下半辈子,应该不是难事。
静观,或者如今该称他为三殿下魏怀安,三言两语定下南迁的事,命大臣们回去通知一家老小,收拾金银细软,在南城门处会合。
江宝嫦直到此时才走近他,道:“公主临死之前,我向她承诺,我会放一把大火把这里烧掉,绝不让任何人侮辱她的尸身。”
“……也好。”魏怀安面露沉痛之色,转身看向依然金碧辉煌的大殿,“好歹做了一场兄妹,没能让公主体体面面地下葬,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无能。”
他状似无意地问:“公主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吗?”
“她是割喉而死的,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江宝嫦摇摇头,从袖中拿出染血的玉牌,“只给了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