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偏他还得强自装作什么都不计较的样子,只为了讨病中的白青崖一个笑脸罢了。

他忍辱负重到这般地步,白青崖丝毫不觉也就罢了,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了一个又一个,乐不思蜀,浑然忘了他自己许下的诺、立过的誓!

他从没有一刻像眼下这般想掀了京城这盘污糟的棋局,什么都不再去管,带白青崖离开所有引诱他的人和物,到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去。

还是焚琴的声音将卫纵麟自幻想中拉了出来:“我还以为小侯爷早有预料。”

卫纵麟回身时已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那一瞬在心中转过的妄念只如一个南柯美梦,被他牢牢地关回了心里:“此话怎么说?”

“小侯爷这几日虽忙,得空的工夫却也不是没有,怎的一眼也没去瞧过白小公子?”先前可不是这样的,宋氏抄家之时里里外外的事务千头万绪,卫纵麟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还要挤出时间去找白青崖呢,“属下还以为小侯爷是察觉了什么,故意为之。”

“……不。”卫纵麟无甚欣悦之意地笑了一声,“不是我不想见他,是他不想见我。”

焚琴没懂这话的意思,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接下来是怎么个查法,还请小侯爷示下。”

“青青是什么样子我再了解不过,他那点小聪明放在全是女人的后宅里头都不够看,万无可能背着褚珩与我勾搭上三皇子。”卫纵麟平静地将白青崖大肆“贬低”了一番,才道,“既然印信这头查出的是铁证,那便从三皇子的人如何接到这封密信入手,先把人弄过来好好招待招待,无论用什么办法,给我问出实话来。”

第75章 三钱

“你小的时候便生得好看,眼睛大大的,穿着红绫裙,簪了满头的梨花,像个小女娃。趴在墙上瞧我读书时,头发上的花直往我书页上落。虽然看不了多大一会儿便被侍女抱走了,可第二日还是要再来看。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叫珠珠。”

怪不得头一次见面,沈三钱便送他绢花。

白青崖的脸微微红了:“……你往后不许这么叫我!”

他刚出生的那两年体弱多病,庙里的老师父说他八字太轻,要充作女孩儿养才能留住这个孩子,母亲便为他取了个小名儿叫珠珠,是掌上明珠的意思。

母亲去后,照顾他的乳母侍女也大都被大夫人发卖,再也没人叫过他珠珠。

陈姓御史被抄家的惨状,是白青崖对锦衣卫最初的记忆。事后他惊吓之下大病一场,对隔壁那户人家的印象只剩下那棵高过墙头的桑葚树。沈三钱说的那些,他全都不记得了,听他说起这个名字,白青崖才恍然意识到,眼前的人竟真算得上他的青梅竹马。

沈三钱眼中浮出微微的怀念:“你小时可比现在乖巧多了,一个小团子乖乖地趴在墙上,为着你喜欢听我念书,初春时的风那样冻手,我还偷偷从书房里跑出来去桑葚树下念给你听。”

这话白青崖就不爱听了。他猛甩了一把被沈三钱握住摩挲的手,没甩开:“好罢,你与褚氏有血海深仇也罢,你爱慕我也罢,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从未许诺你什么,这些前尘往事我也……都不记得了,你因一己私欲将我置于如此险境,有什么脸面说爱我?!”

话音未落,白青崖手背突然一凉,只见沈三钱眼眶赤红,眉宇间满是痛色,连绵不断的泪珠滴落着,哪里还有平日里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样子?

这下白青崖被打得措手不及,慌乱地说:“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听完沈三钱的遭遇后,他心中其实已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意,他话中那段无忧无虑的好时光,是白青崖此生最快活的日子,对沈三钱来说亦然。

此后的境遇,沈三钱比之他更要凄惨百倍。一个书香世家、知书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