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成了个汲汲营营、口蜜腹剑的成人后,冷不防又从天而降了一个褚容璋。

在白青崖心中,褚容璋既是温厚兄长,又是圣明主君,他待自己有知遇之恩,他也愿意追随褚容璋,为他效死。

白青崖一朝有了这样的心思,其他人的不识趣自然就显得格外碍眼起来。其中最叫他烦不胜烦的当属沈三钱与卫纵麟。

沈三钱每日打发人来往大皇子府上送各式各样的绢花,织金的、累宝石嵌丝的、点翠的,皆栩栩如生、价值连城,且一日一送,从不间断。

白青崖讨厌极了。

沈三钱这阴毒贱人用心险恶,将殿下赐给他的玉佩大张旗鼓地送回来妄图挑拨。虽则殿下胸怀宽广,不仅再次将玉佩给了他,还附了张字条宽慰“五陵少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是说知道白青崖年少爱游玩、爱结交,他不会怪罪,可也让白青崖着实担惊受怕了好一段日子。

他原本以为这计不成,沈三钱能安分些日子,谁知他自那日起,日日皆送,还在褚容璋眼皮子底下送。弄得白青崖既不敢戴,也舍不得扔,便找了个匣子放着,如今那匣子都快装满了。

而卫纵麟却比沈三钱难料理多了。

沈三钱送的东西虽贵重,到底也只是些钱财,卫纵麟则时不时遣人来送些教人起鸡皮疙瘩的口信、情意绵绵的锦书、不值钱却熨帖精巧的小东西,每每这时,褚容璋意味深长的眼神都让白青崖如坐针毡。

如此种种,白青崖乖得鹌鹑一般,休沐日本该回白府的,他都没敢提,只一门心思跟着褚容璋进学,回了缣风院抓耳挠腮地做褚容璋给他留的功课,由睡鸦盯着看那堆成山的账本儿,以至于宋家抄家这么大的事,过了三四日他才知道。

宋家世代簪缨,发迹于淮阴,钟灵毓秀之地,自追随太祖开国后,族中出过三位帝师、数不清的阁臣。这一代宋家的族长宋其忠官拜首辅,辅佐过两代帝王,不料居功自傲,族中子弟也不肖,竟落得个晚节不保、不得善终的地步。

宋其忠及其党羽朋比为奸,阻塞言路,任人唯亲,纵容其三子大肆敛财,种种罪状不胜枚举。这些罪过固然重,但宋家毕竟累世功勋,之所以闹到抄家灭族的地步,是因为锦衣卫查出在福建任总兵的宋克行竟与白莲教勾结。三年前白莲教纠集暴民攻占了安阳县,盖因宋克行在背后支持的缘故。

此事一出,朝野哗然,天颜震怒,宋氏一族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就此倒台了。

说起来,白青崖还因白莲教遭过一次无妄之灾,听到此处便格外留意些。

那采买的小厮说到这儿也格外眉飞色舞:“宋家一倒,咱们殿下的好日子可就来啦!”

白青崖原本站在窗前默不作声地听着,见说到褚容璋,忍不住隔着窗户问道:“同殿下有什么关系?”

那两个小厮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长史恕罪!奴才们搅了长史的清净,奴才该打!”

白青崖不耐烦地让他二人起来,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宋家倒了,咱们殿下的好日子就来了,是什么意思?”

二小厮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白青崖威胁道:“你偷偷说与我,我不告诉任何人,若再吞吞吐吐,我叫檀大人赏你们二十军棍。”

那个碎嘴的吓得脸都白了,檀大人的二十棍下来他还能活吗?只得道:“奴才也是道听途说……都说宋家的事是咱们殿下去福建劳军时察觉的,因着殿下的首告,锦衣卫才会密查宋氏。殿下为咱们皇上除掉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皇上能不重重地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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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瞧我做什么?课业又没做完?”褚容璋放下竹著,拿起旁边的手巾拭了拭唇角,含笑问道。

白青崖忙掩饰性地挖了一勺玉髓羹,含含糊糊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