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但不至于分开这么多笔钱转,也不至于非得给不同人转,更不至于大几千的转。实验室有专门负责财务的学生可以对账,或者去财务系统看这笔钱本应拨到哪里。”章寻毫不避忌地对上那双犀利的眼睛,“之前实验室缺耗材,大家只能省着点用,一直在等经费,现在钱拨下来了,器材却迟迟不到。”
两人针锋相对,朱正才知他学生“深藏不露”,平时一声不吭,还以为是一心向学、心无旁骛,原来暗暗把所有事都记着,这细胳膊细腿的不长肉,光长了一身反骨。
还替人出头。朱正哼出一声提醒他:“你别忘了你还没毕业。”
言尽于此,章寻站起身凝望他:“即便您给我延期毕业,王浩一的小孩也不会延期出生。”他握拳,指甲陷入掌心。在软肉上留下月牙的形状,不知不觉,外面的天也黑了,“算起来,那小孩就比你孙子小几岁。”
朱正移开目光,打量起这不大的办公室,他坐在这好几年,送走了一批一批的学生,眼睁睁看着绿植更替,装潢翻新,办公室里堆的东西越来越多。朱正开始怀念刚搬进来时的简洁,怀念学生时代的纯粹,他心中一阵唏嘘。
他老了,明年就退休,临别之际还要与学生扯嘴皮子,无关学问的嘴皮子,难道他活到这个年纪只剩这些钱财功利可以讲了吗?那真是越活越没意思。
他啜了一口热茶,喝到几片茶叶,翘起舌吐出去。那青绿的茶叶浮在热汤表层,不肯沉下去。
朱正暗忖,愣头青。
章寻离开办公室,看王浩一听话地站在墙角垂头自省,对他说:“月底前把论文改好投掉。”
王浩一嘴唇嗫嚅片刻,瓮声瓮气道:“他有没有为难你?”章寻摇头。
两人离开实验楼往外走,王浩一心中的大石落下,脸上却不见喜色,缄默不语走至大门口,突然问:“师兄,我是不是没能力做科研?”
他紧盯着章寻,鼻子发酸,他不像章寻早早就达到毕业要求还心有余力做感兴趣的研究。明明学校是自己考的,专业是自己选的,王浩一却感到越坚持越穷途末路,他逐渐尝不到成功的甜头,从喜欢变得逃避,从擅长变得吃力,王浩一怀疑自己选错了。
看章寻久久未答,王浩一也不为难他,勾唇勉强一笑,却不知自己笑得很难看,五官皱成一团。
章寻轻叹一声:“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够格评价别人的能力吗?”
王浩一知道他在安慰人,又难看地笑了,正欲与他告别,忽然听见章寻说:“在我看来,更像是你的处境不适合做科研,你那么多家人要养,你孩子还要出生,换我也没法两头兼顾。我说的是实话,我家里出问题时我就做不好实验。”
“我和你同在一个实验室这么久,不觉得你的能力比大家差在哪里,既然大家都能做研究,你为什么不行。你只是有些习惯不好,比如做简单的实验不爱标记样本,说几次都不改,最后弄混了在那哭天喊地。”
章寻见他扁着嘴在吸鼻子,无奈道:“我说这些的意思是,这是一门很刁钻的学科,需要全心全意爱它的人,如果你暂时做不到,就休整过后再来。”章寻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王浩一黝黑的脸布满水痕,好像黑暗中的水母触须在莹莹发亮,他不接纸巾,不客气地扎进章寻右肩抹眼泪,搂着章寻嚎啕:“师兄,我好爱你!”
他边抹泪边掉泪,谁料一边脸还没抹干就被一股力量推到墙上,后背吃痛,王浩一龇牙咧嘴地瞪着那莫名出现的男人,那男人怒视着他:“你爱谁?!”
“你哪来的疯子?”
“我问你爱谁?你给我说清楚!”
保安大爷坐在保安亭边上看热闹,一旦走出这门,你在外面打得头破血流都不归他管,大爷抖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