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沉默的东西有沉默的魅力,譬如有待挖掘的神秘感,也许凿开石头,里面嵌着百亿年前死去的虫子,也许敲一敲,其实是一颗流心包子。

“......”

汤可林怀疑自己是被崖边的风吹糊涂了,他紧了紧冲锋衣,整理绳索继续攀爬。

往上再爬了十几米,一位皮肤黝黑的大爷从另一块岩石边露出脸,“哟”了一声,“老弟,兴致不错啊,我瞧着天气明明挺好,但一路爬上来都没碰上几个人。”

汤可林在凛风中朝他喊:“老哥,你也不错。”

“可不嘛,趁着周末来锻炼锻炼,体力都不如前了,爬十米就得歇一会儿,大哥我以前徒手攀岩70米不带喘。”

汤可林心想,还徒手,还七十米,你就吹吧。但他面上露出敬佩之情:“厉害啊!难怪老哥你看着显年轻,我大哥才五十来岁,那肚子挺得,那脸皮耷得,说他七十岁都不为过。”

那大爷吭哧吭哧打岩钉,道:“老弟,你言重了,我才四十六。”

汤可林猝不及防吸了口西北风,咳嗽不止,拽不住绳,那大哥扶了他一把。他顺过气后说:“难怪我说您这手臂结实的,一看就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他速速转移话题,“大哥,你经常来爬山?”

“这山是第一次爬,这座小儿科了,才七百来米,我以前爬的一千米打底,得爬一天,早上开始爬,爬到顶上正好看到日落。”

汤可林睁大眼,瞬间改变了对大哥的看法,“大哥,你真浪漫。”

“你看,快日落了。”大哥指了指天,橙红渐变的晚霞铺满天际,为泥黄的岩壁泼上油墨,显得这片光景不再单调。

两人合力把吊帐搭在岩壁上,将腰间的保护绳系紧,一同坐在吊帐空中露营,底下是百米黄土,头顶是万米高空,看着提心吊胆,当事人却颇有闲情雅致地开了两罐啤酒赏落日。汤可林从包里翻出压缩饼干、三明治,与黑大哥在悬崖腰上共进晚餐。

“你为什么想来爬山?”大哥饮了一口啤酒,咂咂嘴。

汤可林想了想,说:“散心。”

“郁闷?”

郁闷吗?听上去真像心里在乎着什么。汤可林换了个说法:“无聊,没人和我讲话。”

大哥摇摇头,说起绕口令:“人从来不缺能讲话的人,讲废话也是讲话,不是没人和你讲话,是和你讲话的不是你希望的人、你讲出来的话不是你心里的话。”

汤可林一怔,不吭声了。

“说起来,我以前有个驴友,和我特别合拍,大家虽各有各的生活要奔波,但只要空闲下来,就要约好去爬山、去潜水。”大哥吃着三明治,唏嘘道,“上天入地都做完了,坐在河边像这样喝啤酒讲话,我说上句他接下句,知己啊,本来这次攀岩也是想和他一起来。”

“为什么他没来?”

“上次我们爬完祈峰山,我把他送去火车站,他说他得病了,没办法再继续旅游。”

汤可林讶异地看他。

“肝癌中期,治不好了,能活多久听天命,他是我的好友,我却没办法和他分担痛苦。”

一阵沉默过后,汤可林和他碰了一下啤酒罐,仰颈大灌几口。

“老弟,命运是没发预测的,说不定上一秒欢天喜地,下一秒晴天霹雳。”大哥拍拍他的肩。

汤可林嘴唇动了动,低低应了一声。

“上回我在地铁站看到一个老弟,大早上的脸色惨白,没点血色,那趟回程车厢清早还没人,我还以为我死了。经我一问,原来是他朋友得重病死了,正伤心欲绝。你说,人生就这么长,谁能料到呢是吧,珍视的人死了,真的是很难释怀的事儿。”

那一瞬间汤可林脑里浮现了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