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给汤可林系安全带,那双狐狸眼忽然睁开,眨也不眨,带着真假参半的清醒,凝视着章寻。
“汤思哲也是这样藏私房钱的?”
“是我,”章寻别过脸,坐回驾驶座打火,慢慢驶出停车场,“我总得藏一点,不然他全拿去买杂七杂八的东西。”
汤可林突然笑了,声线低哑,像酿着酒,“你下次藏,我帮你出主意,我是管账的。”
信你才有鬼。章寻目不斜视地看路。
窄小的空间里,汤可林喷出的鼻息都氤氲着酒气,章寻仿佛被泡在酒桶里,只得不断在心里掌掴自己才能维持清醒。
十分钟后,这段煎熬的路程终于结束,章寻停好车才偏过头看他,对方似乎已然昏睡过去,睡相酣然。
“醒着吗?”
无人应答。
章寻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提高音量:“汤可林。”
睡得死过去了。
章寻只好让汤可林圈牢自己的脖子,然后把他背起来。章寻虽高,但身形清瘦,不比汤可林有力量感,他背着人走了一段路已感到吃力,停下来稍作休息。
汤可林在章寻摆弄他四肢时就醒了,但他不出声,任人背着,实则脚快拖在地上。他察觉到章寻停下便睁开眼,看见一个小孩踩着滑板车跟在一旁。章寻走一步,那小孩滑一步。汤可林默默与他对视,见他一路尾随,摆出一副凶样瞪了他一眼。
小男孩停下来,问章寻:“哥哥,要不要把我的车借你。”
章寻气喘吁吁道:“不用了,他太重,运不动。”
汤可林鼓腮憋笑,恰巧与小孩的目光对上,他鬼使神差地把头塞进章寻的外套帽兜里阻绝视线,突然发现对方沐浴露的味道不错。
章寻倏地顿住,汤可林的头发刺着他后颈,瘙痒感从脊梁窜上脑门,他打了个激灵,倾着脖子拉开距离。
又是一路煎熬,终于抵达鸟窝。章寻手臂已酸,他抬起汤可林的手放到密码锁上,别过脸不看,说:“输密码。”
“678910。”
章寻一愣,暗想这人心真大,平时嘴巴就大,一醉更管不住嘴,醉多几次岂不是要倾家荡产。
两人进到玄关,汤可林突然说:“好难受。”
章寻看过去,那人已从帽兜钻出来,桀骜不驯的脸上眉心紧缩,神情疲惫。他不自觉放低声量:“哪里难受?”
男人不答,只是将脸靠在帽子旁,轻轻叹了一声。
那声叹气穿透力十足,拂过章寻的心脏,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这寸香被吹得缩短一寸。章寻慢慢抬起手,抚上汤可林的手臂,摩挲了两下,“那你哭吧。”
汤可林起先尤其沉默,一分钟后,肩膀开始不住地抖动。章寻屏住呼吸,看到他将脸完全埋在自己的后肩上,藏得严严实实,间接抽着鼻子。
章寻双脚像在地底生了根,动弹不得,身体变成一棵树,任这大鸟栖息倚靠。他压抑着呼吸幅度,凝滞地看向时钟,一秒一分地数。
五分钟后,他轻抚那颗脑袋,“别难过了。”
汤可林随着安抚逐渐静下来,脊背线条莫名绷直了。章寻搭着肩把他架到沙发,他却不坐:“不想躺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