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边是芝麻,哪边是西瓜。章寻想,这在他和汤思哲心中大概是截然相反的答案。

芝麻不一定代表吃亏,西瓜不一定就是划算,权衡两者的价值完完全全分对象。何况芝麻长在半空中,西瓜只能耷拉在地上,看到的风景自然不同。

但他没把心里所想讲出来,就在他思考“芝麻与西瓜”的这么一小会儿,汤思哲已经躺下闭起眼。由于章寻买了新枕头,旧枕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汤思哲的抱枕,今晚开始跳过貌合神离的互搂环节。

眼高手低?

章寻平躺着,朝上方伸直手臂,手掌张开,再攥紧,想抓住些什么。

看来他的本事也不算大,只抓了一手的空气。

片刻后,他撑起身拉灯,填了一室黑暗。

章寻开始“躲”汤可林。

从前他只是“退”,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见识过那双狐狸眼的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人的神魂从肉身引出来。章寻本来心无旁骛地排脚下的雷,不料因此失神,脚一松,手一抖,反炸了自己一身。

为防止悲剧再度发生,最好的方法便是一步也不要靠近危险,任那颗雷静静埋着,总会有失效的时候。

奈何章寻失算了,他把这颗雷想得过于安分,忘记了它会游走。他每天都像在开启一局新的扫雷游戏,胆战心惊地移动,不确定新的一天里那颗地雷的位置,也不确定是否只埋了一颗地雷。

清晨,汤可林像早起的鸟儿在小区门口觅食,然是漫不经心的,貌似他本意只是与保安大爷唠嗑。

彼时章寻走到门口,保安亭那儿传来一阵谈笑声。他停下脚步,犹疑地往那觑,瞥见汤可林棱角分明的侧脸。

章寻脚尖一转,往后门方向走去,听见那人朗声说:“大爷,我碰上熟人了,晚点再聊。”

汤可林大步流星跟上来,“你往回走干嘛?”

“我忘拿东西了。”

“你一会儿去哪,我送你?”

“不用。”章寻站在自己楼栋下,拐弯抹角让他先走,“我忘记东西具体放哪了,要花点时间找。”

“哦。”

章寻朝他点点头,头也不回地上楼,回到家中静坐。

每天这样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太刻意,何况汤可林不过是热情了点,又没犯什么大错,干嘛冷落人家?明明心怀鬼胎的是自己,与汤可林相比,章寻觉得自己才是鹌鹑。

他左思右想,拿出一张白纸涂涂写写。

二十分钟过去,章寻挎起包下楼,没料到那人仍在长椅上候着,大清早的,拿着冰激凌在吃。他顿了顿,“你怎么还在?”

“我今天不用去办公室。”

章寻羞愧难当,汤可林明明是一番好心,自己却晾着人,耽误别人的时间。他从包里拿出那张纸递过去。

“什么?”汤可林扬开白纸,发现上面写着许多陌生的地点,后面列出基本的行车路线,且贴心地考虑到他的路痴属性,着重加粗了标识建筑。

“你可以沿着这条路线逛,这是本市值得一去的景点。”

汤可林神情一凝,不到三秒,眼中重新浮现笑意,他侧过头问:“你当我的导游?”

章寻摇头,实际上他不全为了汤可林的乐趣着想,他有私心,以这种方式支开对方令他没那么良心不安。他说:“我最近实验室还有事做。”

汤可林看起来并未多想,把白纸一折揣进兜里,“哦”了一声,谈笑自若。

接下来的日子,汤可林仿佛被一阵风重新带回密林,没再露面,然而林中仍存在他闯荡过后的余震,不多,每天只震动一到两次,留下恰到好处的存在感。

譬如早上章寻出门,收到他的短信:[我今天要去泽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