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和打小便不怎么流泪,杜太太惊了,碟子打翻好几个,梅子桃儿的滚了一地。
她扯着儿子问:“和宝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媳妇跟你拌嘴了?唉,看你哭得这脸儿,娘先前就憋了句话没跟你们几兄弟说,媳妇们那可都不如娘啊。”
杜容和想说,那你给我们娶媳妇干什么。
行动上却直接跪在地上沉痛道:“娘,儿子可能要被革职了。”
杜太太一肚子的话都没来得及倒,闻言一怔,笑着转头看孙婆子:“和宝说什么?”
孙婆子哪里敢说,还是架子上吃米的八哥儿喝了口水,接的话:“三爷说要被革职了。”
杜太太冷不防又听了一遍,脑子里慢慢反应过来,差点晕死过去。
在她眼里,和宝是杜家的希望,黄米胡同的表率,八旗子弟杰出的俊杰。
尽管和宝如今只是个小小的笔帖式,不要紧,他的前途必然一片光明灿烂,必然艳如三春之景。
而她,钮祜禄芝香,也会随着和宝的晋升芝麻开花节节高,稳坐黄米胡同第一太太椅之位,方不负芝香之意。
现在,这瑞丽气象随着和宝一句话,轻轻地碎了。
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杜太太强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去,抖着声问:“此话怎讲?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么?连假都很少休,外头都说老主子看中你!”
杜容和略跪了下,看没人叫他起来,自己起身捡了个软垫坐着,小白花似的叹了口气,看着她欲言又止。
孙婆子瞅着要得见“和宝”丑态,老脸唬得一抖,连三爷都来不及喊便落荒而逃。
在门口还不忘拉个人下水:“喜鹊!太太晕了,赶紧拿药油进去给太太揉揉胸口,孙妈妈老了!跟太太青春美人肉贴肉,没得腌臜了她。”
喜鹊知道这老货没安好心,狠狠呸她一口,心惊肉跳地开柜拿了清凉油,掀开帘子进去,挖了块膏按在杜太太太阳穴上。
杜容和无视掉叫人牙酸的和宝,正一字一句与搜肠刮肚想破除这个噩耗的亲娘对质。
杜太太:“你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空陪媳妇。”
杜容和:“我干的时候比旁人长是我不得用,有能耐的良才,一个时辰能做人八辈子的事。”
杜太太心里像吃了个油腻腻的粽子,堵得慌:“你做笔帖式,几条胡同都有名声。”
杜容和:“差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不仅要做实事还要人情练达。”
杜太太来往太太群,人情都有讲究,心里赞同儿子的话,禁不住问:“你有什么要练达的呢?是何家的小子又说你了?我马上叫人去呸他!”
何家如今名声臭大街,她要骂人都不必亲自动手,在外乱编个何二何三强夺人妻的故事,立刻就有正义之师援手。
杜容和摇摇头:“他不算什么,但同僚里有比我年长的、更得用的。这些人常叫我去给他们太太夫人办事,我不想做这个,人家给我使绊子,已有些做不下去了。”
杜太太找着了舌头,她没想到儿子在宫里过得竟然如此如履薄冰,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儿子太清高,在家对略吃些闲饭的大哥就如视猪狗,外头尸位素餐的老饕想必是数都数不过来。
和宝一看就是干干净净,一点脏钱不肯用的好孩子,要不是有老主子看顾,她估计这孩子恨不得自己倒贴当差哩!
杜太太柔声劝:“他们要你为太太跑腿,你就勤快些,你给她们做事,她们也好吹吹耳边风叫大爷小爷为你做事。对了,她们叫你做什么?”
杜容和似乎叫娘的宽慰说动了心,他无助艰难,如困兽般开口:“因我语言上有天分,她们都叫我帮忙用她们家乡语重写一些奇闻趣事。”
杜太太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