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抱着钱匣,一因没丢钱,二因甩脱半个锅出去,喜得又吃了个丸子。
杜容和在巷子里看了半天册子。
这些太太闲着没事干,四处搜刮花闻度日,这杜太太听了还嫌不够,还要记下来细细品味。这账单前半本就是她的花闻收集册,完全说得上黄米胡同版风流孽债,认真研究收拾起来已足够一个世情文人著作等身,甚至有几页纸都翻秃噜皮了。
到三分之二处她又把这本子充做账本,想是跟花闻一样要常看常新的。
总之,上边分门别类地记了他近几个月的花用。
在家吃的饭,买菜花的银,娶亲用的布,事无巨细。每一笔账后边都有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某日,某人给了某钱做家用,特此花去陈年旧账三分二厘银。
按厚度年份看,杜容和估计这本子不知道她得有个几十本,不然不能送了一本给楚韵都忘了要回去。
亲娘是啥德行,杜容和心里还是有七分清楚的,见到这账册他其实没多恼怒,起码人会记账说明还没傻。
他生气的是,他娘不仅记他的账,还背后记了楚韵的账,收了人银鼠皮的钱,还在他的名下又收了一次。
这可真是,一盘菜两头吃,铁公鸡中的铁鸡王。
再说那钱串子,不知怎么竟不声不息地在心里憋这么大桩事,他给的家用钱又叫巧红摸走做了丈夫本。她是怎么过的呢?
她为什么不说呢?难道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向着娘吗?
杜容和向朱举人买下素银,暂时先把巧红母子安排上去往乡下的车,心情复杂地转身回了杜家。
楚韵吃完饭还在学满语,看见杜容和兴致不高地回来,还用满语问了一句:“你好吗?”
杜容和愁绪满腹,不知怎么,竟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我吃了。”
气饱也算饱啊。
第38章 奇人奇事
气饱青年今年十九岁。
他出身在黄米胡同一个普通的包衣旗人之家,亲爹从前只是个大头旗丁,在打仗时曾想过认祖归宗,效仿先堂祖宗做逃跑之师。
未果。
他在跑的路上跌了一跤,一只膝盖刚好为某上前线刷军功、却硬要领兵奇袭的贵子挡了致命一箭。
回来后便以赤胆忠心招摇市井。
如此奋不顾身的忠心便是杜家发家之始。
到了青年身上自然也子承父业,补上笔帖式之后,他钻研各方语言企图为龙子凤孙解忧,顺便在皇宫这个大花园捡走一些不值钱的旧物回去养家。
他母亲自称钮祜禄子孙,这支满族古老的姓氏,主要居于松花江、牡丹江、长白山等地,但他母亲,宣称是多马沟的钮祜禄。
多马沟何在?唉,他翻遍文献也没找着多马沟在哪呢!或许同刘备似的,自称中山王之后也未可知。
青年曾同其母共赴盛宴,亲觑其母对京中钮祜禄笑称同家。
被问祖籍何在,其母答曰多马沟。
京人笑:“山核桃差着一槅儿。”
她便携着青年落荒而逃。
青年大喘气回来后,便决心不再过上这种为名利四处奔波的庸俗生活。
他在家栽花种草,十死一伤。
他将俸禄全数交于母亲,自己只靠违反乱纪搂钱度日,毕竟钱财是生活之本,没有钱,不俗也要俗了。结果和二哥一起养出了大哥这朵水仙花。
但要让他细细同妻子交代自己的花用进出、每月让妻子领走固定的月银,让她在多事之秋为养家银提前用尽发愁如何向他开口。
青年认为,这就是庸俗。
他想,与其按月纳粮,不如自己隔三差五悄悄地放在她每日晨起就能看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