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快走!”

螟蛉首席甩出绳索缠住程朝腰肢,她发了疯似的挣扎着去抓萧溯的手,指缝却只攥住一片虚空。

“萧溯!”

萧溯单膝跪地,断剑深深楔入地底,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程朝...恐怕我要失言了。

李景衍的亲卫从两侧包抄上来,而他恍若未觉,染血目光凝在她脸上似要刻进魂魄。

她依旧是那个名动长安的程家程朝,金枝玉叶之贵不在身,而在心。

战马长嘶,程朝衣袍猎猎,螟蛉冲向城外。

...

暗道深处,螟蛉首席捧着粗陶碗低声劝道:“郡主,您昏睡了三日,如今醒来多少吃点吧。”

程朝蜷缩在潮湿的墙根,身上浸透了地道的水汽,衣裳像块冻硬的薄冰贴在脊骨上。

这彻骨寒意究竟来自砭人肌骨的阴湿,还是胸腔里那处剜心的空洞。

“少将军早有吩咐。”

螟蛉首席将披风裹紧她颤抖的肩头,声音哽咽:“若有一日他陨落,属下等人须护您周全。”

萧溯总说周全二字太重。

程朝抚过碗沿,触感粗粝如萧溯掌心的茧,药汁映出苍白的脸。年少时,萧溯变着法儿往她药碗里藏蜜饯,如今剩这碗底沉渣般的苦涩...

喉间泛起本能的抗拒,她硬生生捏住鼻翼灌下去,滚烫的药汁灼着食道,反倒让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

李景衍不会杀萧溯,他这个人极度自负,他定会以萧溯为饵,引她出现。

“备马。”

眩晕袭来,她踉跄着扶住石壁,冷汗顺着额角滚进衣领,浸透的纱布黏在后背,每动一下都扯得生疼。

“郡主,您的伤...”螟蛉欲言又止,看着她将染血的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

“他替我挡箭时,可曾怕过伤。”

程朝攥紧浸透血污的衣襟,靴地踩过积水走向光亮处。

“既忠义无用,那今日,我程朝反了。”

东方既白时,程朝策马立在乱葬岗顶。

“程朝姐姐!”

清亮的呼喊穿透雾霭,谢玉合勒紧缰绳。

“玉合?”

少女鬓角沾着草屑,衣襟撕裂处露出半截猩红里衣,显然是连夜奔袭而来。

“这是屈青和屈大人让我交给你的。”

屈青和不是当年被她与三哥押送回长安的罪臣吗?

程朝触到木盒的瞬间,掌心骤然沁出冷汗。

这是...圣旨?!

程朝揭开盒盖的手顿住,明黄绢帛上的奉天承运四字刺得她眼眶发疼。

李景衍虽已登基,但始终缺那一道先帝传位诏书。

纵有徐玉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以铁血手段压下满朝非议,可龙椅下的群臣之心何以平稳?

毕竟这天下,从来讲究名正言顺。

帝王眼角未干的泪是怨恨这儿子机关算尽,还是觉得愧疚上官顾程三家?

“螟蛉首席听令。”

程朝拨转马头,乱葬岗的晨露沾湿她靴底:“你带精锐回九阳封地,即日起整备粮草军械。”

“殿下,还是属下去救少将军!您箭伤未愈不宜出手。”

程朝抬手止住他的话:“无碍,留一队死士随我入城,其余人听你调遣。”

“只有我去了,李景衍才会放人。”

螟蛉首席眼眶通红:“殿下!”

“这是命令。”

螟蛉单膝跪地,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属下遵命。”

那日佛珠碎裂,掉出的不止是解药,还有九阳郡主可清君侧的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