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喃喃自语:“抱歉,蓉儿,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之路...”

...

三日后,徐府角门悄开。

老嬷嬷撑开油纸伞:“表姑娘请。”

徐家每块砖都浸着程家人的血...

阮清竹垂眸立在小院前,素色披风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腕间那支程家旧玉镯润着冷光。

几个月前,她与徐玉做了笔交易...

“告诉徐大人,我想见程朝一面。”

“是。”

不过半个时辰,脚步声由远及近。

身着玄色锦袍的徐玉立在檐下,衣摆还带着夜露的湿润,眉眼间透着审视:“阮娘子这是何意?”

“我要见程朝。”

阮清竹抬眼直视他,声音平静:“徐大人若应允,我手中的一封密信即刻奉上。”

袖中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攥紧,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明日巳时,琼琚阁。”

琼琚阁的雕花槅扇推开时,程朝握笔的手一颤,宣纸上未干的墨痕晕染成狰狞的团块。

“阿阳,是我。”

阮清竹鬓边别着未褪的素白绢花,她静静立在门槛处:“阿阳,你瘦了。”

程朝手中笔杆当啷坠地,墨汁溅上裙裾。

“三嫂?程家流放岭南,你为何会在徐家?”

鼻尖一酸,泪珠落下。

程朝哽咽道:“对不起...连累你卷入这漩涡中。”

阮清竹疾步上前,双臂紧紧圈住那副嶙峋的身躯。

“阿阳,该说抱歉的是我...”

隔着衣料清晰感受到对方后背凸起的骨节,与自己的竟一般嶙峋。

“是我,是我给你父亲...给你...给你三哥...下了毒...”

她将脸埋进程朝颈窝,泪水滚落:“阿阳,是我父亲,他用我小娘的命逼我...我没有办法...”

什...么?!

程朝僵硬一瞬,她用力推开阮清竹:“你对得起我三哥吗?!”

“阿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的父亲用小娘的命逼迫她给徐家传递程家的消息,逼迫她给程家人下毒。

“够了!”程朝红着眼眶,全身都在发抖。

“父亲说,说只是让人虚乏的药,不会致命...”阮清竹跪在她的脚边,苦苦抓着她的裙摆。

她泣不成声,额角一遍遍磕在青砖上:“阿阳,我知道,我知道可能有诈,可是我没得选,我小娘被他们找到了,我不这么做,他们会打死我小娘的。”

事发之后,她回阮家想要求父亲救救程家,哪怕只是救下程朝呢!

官家那么疼九阳郡主,不会真舍得她去流放的!

可是,那日她躲在屏风后,听见她的父亲亲口说出...

“一个庶女罢了,死就死了。”

“殿下,她不知道那个贱人早就咬舌自尽了,还天真的给我们办事呢。”

原来,那年乞巧节将她推下水也是父亲安排人做的,为的就是攀上程家,若她死了便死了,阮家多的是庶女...

原来,她的阿娘为了不连累她,在被父亲找到的那一夜便咬舌自尽了...

甚至若不是阮家主母与阮清珠看不过去求情安葬了她的阿娘,她的阿娘会被曝尸荒野...

心脏剧痛,程朝捂着胸口几乎窒息,她无力道:“我知道...三哥若泉下有知,定不会怪你。”

“即便知道你是出自求生的本能,我不该怨你,可是抱歉,我做不到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