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上落满雪,萧溯忽然直起腰对那群小厮使了个眼色,圆滚滚的雪球飞出啪地砸在廊下立柱上,飞溅的雪沫沾了小丫鬟们满身。

“萧溯!!!”

“我刚换上的新衣裳!”

“郡主你看看他!”

惊呼声与笑骂声此起彼伏,眨眼间,雪球漫天纷飞廊下廊外混战一片,小丫鬟们你追我赶,绣鞋踩碎薄冰,笑声中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新岁的钟声悄然而至。

...

云外雪,雪中春,初春长安程府门前的槐树枝头抽出嫩绿新芽。

“程四公子,到了。”

车帘掀开,程忠季迈步而下:“有劳。”

他面容清俊,眉眼间蕴着书卷气,在外求学数载,曾经的少年已褪去青涩,周身萦绕着沉稳。

“四哥!”

程朝提裙跑过来,程忠季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阿阳这么多年没见,你又长高了。”

管事匆匆赶来,恭敬行礼道:“程四公子,将军和夫人正在正厅等您呢。”

程忠季点点头,抬脚往府内走去。

求学这几年,他见过江南的烟雨,领略过塞北的风沙,可无论走到哪里,心底最牵挂的还是这座程府。

见到离家五年的儿子归来,应琼华眼眶泛红,连忙迎上前:“季儿,这些年在外受苦了。”

程忠季躬身行礼:“孩儿不孝,让阿爹阿娘操心了。”

用过接风宴后,程忠季独自漫步在府中。

程朝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兄长染着风霜的眉眼上:“四哥当年负笈远游说要亲见天下黎庶,如今这番游历可有所得?”

程忠季望着远处宫墙飞檐:“阿阳,昔日困于长安时我总道大越王土丰饶,子民皆能安享太平。直到踏出朱雀门那日才惊觉长安城里尚有冻馁之民,更何况那烽火频仍的边陲。”

风掠过廊下铜铃,叮咚声里裹着他低沉的叹息。

他曾见过江南富户斗富时掷碎的玉盏,也目睹过燕云城外稚子抱着饿死的母亲不肯撒手,最是那陛下连年征伐之地,白骨露于野,竟还有人相食以苟活......

以兵削藩真的...

是对的吗。

春夜的长安城笼在薄雾里,程朝裹着玄色斗篷立在角门暗处,看着四哥程忠季的马车碾过满地薄雪,车帘半卷处露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她猜对了,四哥他果然有事瞒着她们...

自白日交谈后,她便察觉兄长眉间凝结着化不开的郁色,此刻见他三更出府,掌心不觉攥紧了袖中短刃。

马蹄声渐远,她翻身跃上墙头踩着青瓦追去,当马车停在城西一处偏僻小院前时,程朝藏身于歪脖子槐树后看到程忠季解下腰间玉佩递给门房。

“吱呀。”

院门打开了,程朝屏住呼吸,四哥来这里见了什么人...

次日晨光斜斜漫过青石板,程朝褪去劲装换了身藕荷色襦裙,竹篮里盛满新摘的玉兰。

四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垂眸立在那扇木门前,沉默半瞬指节轻叩门环上。

“来了!”

门内传来清脆的应答,木门吱呀开启露出妇人半张带着笑纹的脸。

“你是?”

她布衣荆钗,鬓角已略染霜白,怀里还抱着个三四岁的孩童,那孩子手里攥着半截糖葫芦,见了生人便往母亲怀里钻。

“娘子,我是城南卖花的。”

程朝扬起无害的笑,将竹篮往妇人前递了递:“这玉兰可新鲜了,插在瓶里能香上半月呢。”

妇人望着白生生的花朵,眼中泛起柔光:“哟,多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