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溯迅速反身闩门,听见追兵的马蹄声在庙外的竹林里兜圈显然是追丢了方向。

“他们会沿着血迹找过来。”

阿阳蹲下身撕开裙摆撕下布条,萧溯的血已经浸透了三层衣裳,伤口狰狞如犬齿。

她抬头时,正看见萧溯盯着她腕间的朱砂痣,那是徐玉亲手点的,此刻已被血渍染得斑驳。

“疼吗?”萧溯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庙顶漏下的月光。

阿阳没说话,指尖在他伤口上按得更重,直到看见他额角滚落的汗珠,才把浸过冷水的布条递过去。

“不该问的,别问。”

呵,还是这个霸道性子。萧溯忍痛苦笑着:“遵命。”

庙外传来夜枭的叫声,火把的光突然在庙墙上映出晃动的人影。

该死,居然这么快!

阿阳骤然拽着萧溯躲进神龛后,破损的观音像正遮住半边身子。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追兵的脚步声,看见为首的黑衣人举着刀踢开庙门,刀刃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分头找!”黑衣人低喝,靴底碾碎枯叶的声音近在咫尺。

阿阳摸到神龛上积年的灰尘,她屏住呼吸,感觉萧溯的袖剑已滑入掌心,冰凉的剑鞘抵着她手腕的脉搏。

就在黑衣人即将转过神龛的瞬间,庙顶的破瓦突然咔嚓断裂,一只野猫蹿过梁木,带落的瓦片砸在香案上。

“喵。”

追兵们惊惶抬头,阿阳趁机拽着萧溯从后窗翻出跳进半人深的芦苇荡。

“妈的,是野猫!”

夜风送来追兵的咒骂,却再也追不上两个在黑暗中沉默疾走的身影。

破庙渐渐消失在身后,阿阳忽然被萧溯拉住手腕按在冰凉的石壁上。

“追踪术认的是血肉里的药引。”他的呼吸近在耳畔,带着血腥气的热气拂过她耳垂。

萧溯的指尖骤然扣在她腕骨上,拇指碾过那点朱砂,指腹蹭到皮肤下凸起的茧。

这个?

阿阳盯着他染血的指腹,突然夺过他手中的断刃,刀刃切入皮肤的瞬间,血珠溅在斑驳的墙面上。

“滴答...”

她垂眸看着腕间翻开的皮肉,点着朱砂的血肉落地。

阿阳冷冷看着他:“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萧溯垂眼望着她手腕翻卷的皮肉,忽然笑了:“你还真是恨他。”

恨?

腕间的剧痛反而让她清醒,那些被豢养的日夜在眼前闪过,徐玉替她描眉时指尖的温度,深夜书房里他批阅公文时偶尔抬头的目光。

她恨徐玉吗?

恨吧,从她睁开眼那一瞬间心里就涌起一个念头:杀了徐玉。

或许,自己曾经是程朝的忠仆呢。

那些被豢养的日夜,不过是场绣在金丝笼上的梦。

阿阳扯下裙角胡乱裹住手腕,血立刻洇透粗布:“真正的恨,是连自己都骗。”

...

暮春的月悬在断崖尖上,布鞋碾过崖边松动的碎石。

身后徐玉的马蹄声碾碎最后一丛荆棘,举目望去火把长龙顺着蜿蜒山道蜿蜒而上,炽热的火光与这清冷的月色交织,让阿阳的心境愈发悲凉。

自己已退无可退。

“阿阳!”

徐玉踏着火光骑马跃上岩石,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张曾在无数个夜晚温柔凝视她的面庞,此刻冷峻得如同千年寒冰,而那双曾在深夜中满含缱绻爱意的眼陌生得恍若从未相识。

走不了了...

袖剑已横在她颈侧,萧溯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演吧,你不是最会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