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怜悯？

她怎么可能会怜悯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她应该恨他入骨！

她应该希望他永世不得超生！

可为什么，当她看到他此刻这副样子的时候，她的心竟然会有一丝丝的不忍？

安月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试图用这种疼痛来驱散心中那股不该有的，荒唐的情绪。

就在这时，傅时雨的声音忽然停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安月。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

那泪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像两条绝望的，无法回头的河流。

“安月……”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却只发出了这两个沙哑的，破碎的音节。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他在乞求她的原谅吗？

安月看着他。

看着他那双曾经总是盛满了冰冷和暴戾，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绝望的眼睛。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很疼。

疼得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

在她还只是安家那个不起眼的学习替身的时候。

有一次，她因为考试失利，被安如微狠狠地打骂了一顿，关在小黑屋里不给饭吃。

她又冷又饿蜷缩在角落里，哭得泣不成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

小黑屋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傅时雨就站在门口。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依旧是那么的冰冷和不屑。

但他却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和一杯温水悄悄地放在了她的脚边。

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温暖”。

那个画面像一颗被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种子，在这一刻忽然破土而出。

让她那颗早已被恨意填满的心，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安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片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冷的平静。

她看着傅时雨，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最锋利的冰刀，狠狠地扎进了傅时雨的心脏。

将他那颗本就破碎不堪的心，彻底地碾成了齑粉。

他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决绝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表情，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地熄灭了。

他知道。

他彻底地失去了她。

连同她那份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存在的怜悯。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等待着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