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贺宴舟赶着深夜到了一趟大理寺。
裴清寂虽然一直有参汤吊命,被折磨了大半年?,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贺宴舟对他的审判从来也不过分。
在?剧烈的疼痛里,裴清寂吐出来了不少秘密。
光是?彩云那一件事情,就?够他被凌迟处死的了。
涉及到彩云的事情,梁泰不敢隐瞒,得了贺宴舟的准话后?,报给?了圣上。
圣上大怒,后?续的事情自是?用不着贺宴舟亲自动手了,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不想手上沾血。
可他今日仍是?忍不住要来送裴清寂最后?一程。
“你知道吗,相宜怀孕了。”
已经昏迷多日的裴清寂,此刻却多了些?反应,他缓缓抬起干涸的眼,望向贺宴舟。
“已经三个月了。”
她穿着夏日里月白色的薄纱长裙,裙上用银线绣着细碎梨花,在?光影交错中闪烁着微光。
腰间松松系着一条同色丝带,恰到好处地衬出她隆起的腹部。
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边,添几分慵懒,鬓角别着一朵新开的粉樱,与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相融。
她的面容较孕前多了几分丰腴,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仿若天边的云霞,透着健康的血色。眉如远黛,眼眸恰似一泓秋水,澄澈而明亮,此刻正流转着孕期独有的温婉与安宁。
手中轻摇着一柄绘有翠竹的团扇,扇动间,微风轻轻撩起她的发丝,带来丝丝凉意。她款步于花园小径,偶尔停下?脚步,俯身嗅一嗅路旁绽放的繁花,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都?在?此刻凝于这一瞬的美好。
贺宴舟会将那样的一幕记在?心里一辈子。
“裴清寂,我不会来看?你了,我会试图叫皇上留你一命的,毕竟彩云也还活着。”
裴清寂的眼眶瞪得更大了,眼球都?快要瞪出来。
“你,你说什么?”
他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这句话。
不过贺宴舟没有义务向他解释为什么彩云会还活着。
裴清寂当时敲晕了彩云,又?补了一榔锤下?去,叫秦相宜去埋人的时候,秦相宜坑挖了一半,见人还有气,便把人救醒了。
彩云醒来后?,秦相宜抱定了必死无疑的决心,要杀要剐,任由公主决定。
可两人却一拍即合,彩云想借着假死要自由,秦相宜也想要自由。
裴清寂直到临死,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走?错的路,他万不该签了那张和离书。
可是?悔恨又?有什么用呢,他就?算侥幸捡一条命活下?来,如今容貌、嗓音,都?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家族已经将他除名?,而他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或许只?能乞讨去吧。
秦雨铃没能等?到戚家几个人被问斩的消息,在?几人要上刑场的当天,正是?秦相宜发现自己有孕的那一天。
在?戚家人上刑场之?前,贺宴舟临时改了主意,将他们一行人,改成了流放北地充军。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既然要流放,肯定是?逃不了脸上被刺字的。
那些?人回不来了。
这样也好,充了军也能发挥自身价值。
贺宴舟觉得,自己这是?在?给?孩儿积福。
回了贺府,相宜正寻了处阴凉的地方,坐在?石凳上,目光望向湖面,眼中倒映着荷影天光。
贺宴舟在?她身后?坐下?,俯身拢着妻子,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腹部,嘴角不自觉上扬。
往后?再不必管那些?人了。
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