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师徒美谈，为世人所熟知，我一直以为，能被仙鹤眷顾，亲自带其入道寻师，青霄真人幼年必是生于灵气满溢之仙境，如此方有这剑骨天成，天纵之资。

未曾想，他竟是来自荒芜之境。

荒芜之境中生灵匿迹，灰土无垠，一个幼童，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男人似洞悉了我疑惑，道：“我伴剑而生，这把剑，名为‘荒极’，是它以剑气灌体，护住我幼时性命。”

灵剑‘荒极’，我自也晓得。

它是青霄真人的本命剑，曾跟着其主人叱咤风云百余载，却在七年之前，与魔尊大战时损毁。

男人继续道：“荒芜之境中别无它物，我倾注所有心神，与荒极性命相依，自那时起，我便已踏入无我之境，但这条路，并不适合你。”

听罢，我久久沉默不语。

“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我道，“此前，魔尊说你要由无入有……”

“我是你的‘有’吗？”

霎时，好像风也无声，繁星静默。

再之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如同寒冰初裂，碎玉击石。

他说：“是。”

时光转瞬而逝。

我在梦中已不知耗去多少时日，终于有一日，听得男人对我道：“该醒了。”

于是阳光白云，青草湖泊，都化为光雨飘散。

我静立原地，看着这场大梦行将歇止，忽然回首，望向古木的另一端。

白衣高大的男人，衣袍在风中飞扬。

他在碎片般摇晃的世界中转过身，缓缓走了过来，用双臂拥我入怀。

梦境终于轰然破碎开来。

我听到水珠滴落于泉池的声音，还有锁链晃动的声响。

环顾四周，已是昏暗洞壁，幽幽寒泉。

一股暖流护住了我的心脉，青霄真人按着我的后背，与我同浸寒泉之中，白衣已被寒泉浸透，露出水面的洁白衣料上凝着晶莹冰花，光华在我眼前流转。

他抬手抚着我脖颈上的锁链，但听咔嚓一声，铁环便裂成两半，掉落水中，四肢锁链亦被他一一截断，而后将我拦腰抱起，迈步上岸。

被冰冻太久的身体一时难以动弹，我又看着他取出一套衣物为我套上，又用系带将我一头青丝束起，随后便打横抱着我走出石洞。

天光乍然扑来，待眼睛适应，我才看清，外头竟是一片绝巅雪域。

山高如许，几可触摸白云，渺渺烟尘环绕，不似人间境。

这已非长空剑宗。

这般景色，令我联想到这世间一座山，名曰‘接天’。

此山极其高昂，少有修士可攀登而上，盖因此山承接此界天道一角，为禁空之域，修士欲登其顶，唯有徒步跋涉，然而山体中却又遍布力道法则，欲往上走受力愈沉，而最高处便连寻常大乘修士亦难抗衡，被修炼体之道的修士封为圣山。

而在圣山之巅，有一口冰魄寒泉，可洗筋伐髓，肉体凡胎浸入其中，便可得无垢之体，褪尽尘世铅华。

我看着自己腕上肌肤，剔透冰莹，白嫩柔滑，在阳光下泛冷玉般的光泽，又内视检查一番，发现经络内息壮大，已达筑基大成之境，只差半步便可突破。

想来便是那寒泉之功了。

我抿了抿唇，男人正抱着我一步步走下山，风雪漫天飞卷，被一层薄薄罡气阻挡在外。

待四肢稍微能动弹几分，我伸手推他胸膛，道：“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青霄真人垂眸看我一眼，道：“山势险峻，勿要妄动。”

“我可以……”

他不再理我，只是牢牢将我抱紧。

最终，我还是被他抱至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