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撑伞,低头看着转过身来的我,而后,轻轻将我拥入怀中。
动作自然而然,仿佛我们之间,本就该如此亲密。
我没有挣扎。
天地间的风雪似乎都消失了,只有他的怀抱静谧安宁。
他俯下身与我交颈,轻轻吻住我耳尖,唤我。
“阿离。”
我醒了过来。
窗外已天色大亮。我坐起身,怔了半晌,才从梦中回神,提着木桶去清理自己。
乌发散在溪水中,冰冷的水浇在身上,我微微蹙了眉,有水珠顺着睫羽垂落水面,荡开一圈水波。
肌肤上尽是青紫欲痕,身体各处都叫嚣着痛楚,只但这样的痛楚我早已受得惯了,便不算得什么。
只有一处……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耳尖。
那里烧红发烫,梦中之人的触感,依旧清晰分明。
居然会做那样的梦,还梦见了,他……
我自嘲地笑了笑,低头看到溪水所倒映出自己苍白脸容。
一双黑沉的眼瞳,伴着水面上粼粼波光荡漾,竟像要落下泪来。
换上洁净的衣物,将自己整理妥帖,我去往平日练剑之处,开始今日的修行。
习剑之时,难免会扯动身上伤处,我只是沉默地继续,任汗水盈满额头,湿透背脊。
只是,在修炼到男人教我的一式剑法时,却微有恍神。
手中剑划过一道漫长弧度,道韵流转,似能划破遥远的时间与空间。
是“遥夜”。
许是因刚刚被采撷过的缘故,我对男人所授剑招,领悟更深了几分,甚至,还能隐隐感觉到他在创造剑招时的心境。
人可能会说谎,剑法却不会。
我终于明白,他教我这式剑招时,所曾说的话,究竟何意。
他说这式剑法,是凭心所创,之所以从前未有,只是因那时的他,还不曾觉夜遥路远,亦不知何为念与思。
他所念所思之人,是我。
我似乎从来都未曾懂过他。
即便事到如今,我依然不懂,为何当初他要予我希冀,又将之碾碎,为何一次次把我救下,又将我推入泥潭,为何明明念我思我,到头来,却依旧只是将我当成器具取用。
我不懂。
我只是很疲倦。
所以连不懂之事,也不想再懂。
我只想远远离开这里,离开云崖峰,离开他;我想要去往无垠天空,想去往自由之境,想去心所向往的地方。
笼中之雀,也想高飞。
……
时光流转。
我开始为自己收拾行囊。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从柜中取出几件衣物叠好,又自床底下拉出一个红漆斑驳的木箱,打开。
箱子里面很空,只静静躺着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把小小木剑。
木剑没有被灌入灵力,亦未曾刻上符文,长度只有半尺,与其说是剑,倒不若说是小孩子的玩具。
我犹记得,小时我刚被抱回剑宗教养的时候,对什么都有好奇,尤其对于他手上长剑,总是想要偷偷去摸。
为了让我不再闹腾,他便随手取山上云木,制了一把相仿的木剑给我。
或许,这也算是他予我的唯一一件玩具。
我爱不释手,日日握在手里把玩。
他那时还不常闭关,常在后山练剑,我在一旁看着,也拿着小木剑,傻乎乎跟着比划。
后来,他教了我长空剑宗最基础的剑法,又予了我一把真正的灵剑,这剑便被我放入箱子中,小心翼翼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