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边,轻声道:“我去屋外布些防护禁制,顺便对四周探查一番,以防生变。”

他看我仍停在原地,又问:“怎不去休息?”

我沉默了会,才低声道:“你待人……都是这样温柔的吗?”

他愣了一下,柔和的眸色加深几许。

“自然不是。”他道,“只是因为我所待之人,是你。”

“……阿离。”

他将门轻轻掩上。

我坐到床边,静静发了会呆,才慢慢和衣躺到床上,闭了眼。

那香炉里的安神香浅浅淡淡的,似是白梅初绽时的香气,清宁又温和,如他给我的感觉。

我确实是累了,身心俱疲,一松懈下来,很快便坠入梦乡。

那些魑魅魍魉与黑暗并未找上我,这一觉,我睡得很安心。

再醒过来,只觉浑身软懒,我揉了揉眼,见窗外透入的光线,仍与我入睡前一般炽盛。

木屋修在树下,已算荫蔽,却仍旧十分闷热。

不知是否这原因,我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面颊也热得发烫。

披上外袍,我推门走出去,见温行云正站在一棵巨树下,背对着我。

我走过去,见他修长的手覆在树皮上,正在闭目感知什么,不禁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声音出口,却有着几分沙哑。

“你醒了?”温行云轻轻道,“这棵是万年榉木,若放在外界,早已生了灵智,可在这无生天中,却连一点灵机都未生出,也是奇事。”他放下手,侧头看我,面色微诧,“阿离,你面颊怎这般红?”

我晕乎乎道:“……啊?”

他将手放到我额头上,凝眉道:“额头还这样烫……”

未等我反应,他忽然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回房间之中,将我轻轻放到床上。

我靠在床头,还没反应过来,“你……为何……”

“你生病了,要好生休养。”他说,去倒了一杯热茶,放进我手,“外伤可用灵力医治,此等热病,我却无法,而修真者的丹药又不适于你如今身体……阿离,莫让我担心。”

我……病了?

病这个词似乎从我修道后便已十分遥远,竟令我忘记了,如今我是凡人的身体,而凡人,是会生病的。

头晕得愈发厉害,我呆呆看着茶杯里头晃动的茶叶,片刻后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喝起来,又听他道:“除了发热,你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缓缓眨了眨眼,诚实道:“……饿。”

他一愣,轻轻一拍额头:“是我疏忽了。”

说着,他取出一瓶丹药,倒一粒递到我嘴边,“这是辟谷丹,凡人可食,一粒可充饥三日。”

我顺从低头,把药丸咬住,咽进口中,舌尖不经意间触到了他温热掌心。

丹药入口即化,带着些许苦涩味道。

我恍恍惚惚地想,这味道,可真是熟悉。

小时候,我还未辟谷筑基前,青霄真人便是予我此物充饥。我那时一直以为,这便是书上说的糖果,而糖的味道,便是苦的味道。

但其实不是的。

我捧起温行云给我斟的茶,小小喝了一口。

这才是糖的味道。

一百零三

生病的滋味很是难受。

身子被棉被包成一团,只露出头脸,四肢疲惫酸软,脑中闷闷地发涨。

温行云便用浸了冷泉的湿巾敷在我头上,坐在床边,握着我手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

我五指微动,轻轻拉住他一根手指,哑声道:“你……不必如此……”

他道:“你再不好好休息,我便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