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是顾清淮的领导、战友,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结束任务衣服都没换、一身泥泞急着来看他一眼的下属。
任老:“大家都别站着了,顾队长退伍的那天,我们没有送他,今天补上。”
钟意心里的不解越来越多。
顾清淮退伍,怎么会没有战友给他送行?
而他,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脱下那身军装?
没有人喝酒,以茶代酒。
任老:“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多大?”
顾清淮:“七岁。”
怎么就从那么一点儿小孩,长到自己需要仰着头看的大人了呢?
任中华还记得第一次见顾清淮,他七岁,被同学嘲笑没有爸爸,躲在父亲墓碑前,死死咬着嘴唇不哭,说“我要学拆弹”。
我要学拆弹,把山里的炸弹全部拆干净。
等你长大来找我,武警特战部队,任中华。
没想到,十几年后,他去新兵队伍里挑人继承自己“衣钵”,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站出来:“报告!顾清淮请求加入反恐中队!”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他,因为他和自己已故的战友眉眼五官太过相似。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
老顾,你儿子来找我了,我是教、还是不教?
他整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就拒绝了。
年轻时答应他,是战友牺牲,意气用事。而拒绝,是无论如何不希望战友的儿子步他们的后尘。
顾清淮:“您答应我的。”
任中华:“对,我现在说话不算话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偏偏那小子眉眼轻狂,制服压不住一身反骨:“怎样您才能教我?”
他顾清淮倔,他任中华更倔。
他去炊事班要来一碗米一碗黄豆,混合在一起,塞给他:“你给我穿着排爆服跑完五公里,不准休息。再在一个小时内把碗里面的大米分别挑出来,我就教你。”
七十斤的排爆服,一般人穿着走路都成问题,就算经过训练,能够穿着跑五公里,跑完也近乎虚脱。
在腿软手抖的情况下,用镊子挑出黄豆碗里的大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每天天不亮,营区都有一个穿着排爆服戴着排爆头盔跑步的疯子。
后来,那小子成了,他教他拆弹,手把手教的。自己的毕生所学没有一点保留、和未完成的研究一起,全部交付给他。
三年后,他却等来一纸退伍申请。
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了老师。
武警特战部队,受伤都是寻常,好好活着就是勋章,缉毒中埋伏、被炸弹炸得血肉模糊,眉头都没皱一下的顾清淮,在这个瞬间眼睛都是红的。
任老:“竟然都已经二十年了,我们老了,你们也成长起来了。”
顾清淮颔首:“老师还能再为共和国效力三十年。”
任老扬了扬自己被炸弹炸没的手:“就凭这?”
顾清淮苦笑着摇头。
任老站起身:“三年前,顾队长转业,我们没有一个人送他。今天,归来退伍,我们一起送他们。”
白发苍苍的拆弹专家,看着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徒弟:“如今顾队长脱下军装,换上警服,继续为祖国效力,唯愿顾队长,每次任务,平安归来!”
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顾清淮坐在灯影里,笑容很淡很淡。
他转业那天,酒菜都已经摆好,却临时接到市公安局的电话
“我们缉拿武装贩毒团伙,毒贩扬言要炸毁整栋居民楼,请求排爆手速来支援!”
就像是退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