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可不可以不要响起。

她眼睁睁看着,顾清淮示意邹杨和陈松柏给自己穿排爆服的前一秒,身边的人递给他电话。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静止,细微浮尘在动。

而顾清淮眉眼低垂,如同被人掩住口鼻,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他挂断电话。

钟意看见他手指关节泛白。

短短几秒后,他打了个手势,邹杨和陈松柏帮助他穿好七十斤的排爆服。

那个掀起警戒线走向炸弹的背影,像世界上最后一个孤胆英雄,没有一秒犹豫。

这个时候的顾清淮在想什么?

是在想自己生命垂危的母亲,还是那个未曾谋面的炸弹?

是在想能否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还是想这里有千万人的母亲妻儿生命安危系在他一人身上?

他在炸弹面前匍匐下身子,七十斤的排爆服,屏蔽所有个人的喜怒哀乐。

排爆面罩后面的那双眼睛,冷静专注,透着让人胆寒的肃杀气。

她在一旁,像个废物,泣不成声。

想要抱他,想要触碰他,指尖透明,没有任何力气。

警报解除的那一刻,围观民众热烈欢呼。

只有顾清淮一个人,站在青天白日之下,却像是溺毙在深潭静水之中。

钟意听见他低低说了句:“我没有妈妈了。”

她成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她看着他,一个人去医院,处理后事,火化、葬礼。

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跪在母亲的遗像面前,哭得像个小孩子。

无数次,她不受控制地走上前,想要抱他,用尽全部力气,只抱到一片虚无……

……

钟意猛地睁开眼睛,胸口起伏,呼吸剧烈。

难以名状的心酸委屈无力难过,兜头而来将她淹没。

眼角湿润,她的鼻腔酸涩难忍,枕头竟然都被她哭湿一片。

手机日历上显示今天的日期:冬至,顾清淮母亲的祭日。

泪眼朦胧,她看到床头放着沾着露水的鲜花,餐桌上有冒着热气的早餐。

而顾清淮他人已经不见。

-

墓园寂静,看不见的分界线,把这里和俗世分成两个世界。

寒冬的空气冷冽刺骨,呼吸转瞬变成肉眼可见的白气。

顾清淮一身黑衣,眉眼低垂,声音发苦:“爸,妈。”

太久没有喊过的字音,如此陌生。

得不到任何回应,沉寂在墓园之中。

千言万语,无法言说,化作无边沉默。

墓碑挺直矗立,像那个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排爆手、从不弯折的脊梁。

如果您还在,如果您见过我,是会为我骄傲,还是嗤笑一声,你小子比我差得远?

顾清淮语气温和:“还在排爆一线,没死没伤,没缺胳膊少腿,不用担心,我比任何人都惜命。”

“因为,”想到那个人,他的嘴角难得弯了弯,纵使那弧度很浅,“钟意在。”

那个情窦初开时喜欢上的女孩子,已经是他在这世界上的唯一,是他此生最重的牵绊。

他不怕枪林弹雨,不怕生死线上逆行,唯独害怕她掉眼泪。他愿意为她好好保重自己。

太阳终于升起,苍白日光落了顾清淮一身。

他身上的每道线条都冷硬,可头发、眼睫、嘴角的弧度却柔软。

“我们要结婚了,今年除夕。”

如果母亲还在,现在应该会很开心。

她那么喜欢钟意。

“下次再来,带她一起。”

顾清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