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回忆扼住喉咙,说话由不得她,发声由不得她。
钱荣说她是他的马子要把她弄到床上去,是杜子腾性骚扰的短信,是毁损的录音笔和移动硬盘……最后一个画面,是可可爱爱的女孩子,从十几米高楼上跳下来,“砰”的一声,重物坠地。
她跑到天台边缘,看过去……
鲜血淋漓的画面,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
钟意不知道今夕何夕,在考官们诧异的目光中泪流满面。
她呼吸不畅冷汗阵阵,逃一样离开会议室,孤魂野鬼一般穿过人群。
路边有一家医院,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进去。
医生宣判她的死刑:检查结果表明,你患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重度。
回到家,暴雨猝不及防。
她起身去关窗,从十楼的阳台看下去。
耳边似乎有个声音,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脱了。
回到客厅,茶几上放着昨天削苹果的水果刀,看起来好锋利。
那个声音又在说,割下去,割下去就不会再见到那些人了。
她像个见不得阳光的疯子一样,关上所有窗户,用柜子锁起所有尖锐刀具,自欺欺人地把钥匙扔掉。
生病总可以治好,你不要害怕。
她擦干眼泪,查阅大量的文献资料。
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在意识到会被伤害之前,会先去伤害别人。
如果情况愈加严重,患者最终会走向自杀。
伤害顾清淮,和在顾清淮面前死掉,哪个更残忍?
钟意在黑漆漆的房子里蜷缩成一团。
脑袋像个不知疲倦的电影院,一段一段播放所有她不愿意回想的画面。
迷雾重重,满目荆棘,鲜血淋漓。
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往哪里逃,而那些人就要抓住她。
生命在以可感知的速度流逝。
最后,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烤鹅圣诞树和最亲的人。
她在一片黑暗中,看见这个世界上她最眷恋的顾清淮。
“不是让你等我一起走吗,”少年笑着向她伸出手,“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她想要触碰,想要拥抱,想要待在他的身边,可是少年稍纵即逝化为泡影。
再睁开眼睛,是雪白的医院天花板。
她按下他的号码,眼泪肆虐,无比希望这次电话无法接通。
“顾清淮。”
“嗯。”
“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边陷入可怕的寂静。
“心里没我了?”
“没有了。”
她生怕他不够疼,语气冷静地补充:“我喜欢别人了。”
电话挂断,钟意的世界在一瞬间天黑。
我十七岁时,许愿想要拥有的少年啊。
祝你前程似锦。
祝你鹏程万里。
祝你早日成为共和国的大将军。
也祝你,再也不要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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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淮重伤被紧急送往医院,手术室无影灯亮起,显示“手术中”。
走廊里,反恐突击队一众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特警眼眶通红。
喻行蹲在地上,陈松柏偏过头擦眼睛,从市局跑来的邹杨脸色白得没有血色:“队长呢?!”
这样看着,哪还是那支能打硬仗的敢死队。
如果顾清淮不是躺在手术室陷入昏迷没有力气骂人,现在铁定又要嫌弃他们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