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多想念,是有多不舍。

不信鬼神不信佛的唯物主义者,竟然在这一刻,信了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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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局的顾清淮,还是那个没有软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顾阎王。

照常训练,照常执行任务,训练场上凶得所有人气不敢喘,冷着一张俊脸,没事人一样。

钟意看着镜头里的他,忍不住想,要吃多少苦,经历多少苦难,才能如此云淡风轻刀枪不入。

那天晚上,钟意的眼睛肿成核桃。

她从来都不脆弱,更不软弱,最讨厌流泪。

可是一整天,她脑袋里都是夏阿姨对她的好。

还有那句:“妈妈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了吧”。

脑海慢慢拼凑出分手之后、顾清淮的生活轨迹。

先是退伍,离开军营,脱去视为信仰的军装。

后是母亲重病,自古忠孝难两全,他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一边是人流量成千上万的会议场馆,无数人的母亲。

一边是推进手术室进行抢救的,他一个人的母亲。

他选择了前者。

那无数次毅然决然走向爆.炸.物的背影,此时此刻浮现在脑海,变得如此孤寂。

钟意忍不住想,那个时候的顾清淮,是不是连哭都不能哭,连想都不能想。

因为成千上万的人生命安危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当爆.炸.物拆除,当所有人为英雄叫喝彩,当采访的记者一拥而上。

他站在那里,不是排爆手,不是拆弹专家,泪水混杂在汗水中,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儿子。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啊……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

她是那个提分手的混蛋,是那个推开他的人。

她本应该陪在他身边,在这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刻。

那个瞬间,钟意突然理解了顾清淮,为什么不把邹杨留下。

他说特警支队上百号人,多邹杨一个不多少邹杨一个不少。

而对于邹爷爷来说,他只有邹杨一个亲人。

他亲身经历过那样的痛苦。

他不想邹杨走自己的老路。

钝刀割肉,一刀一刀,全部落在她的心尖。

头疼欲裂,她从糖果罐子里倒出两颗小小的药片,玻璃杯没有水。

钟意拿起杯子,轻手轻脚推开卧室的门。

只是下一刻,对面顾清淮的房间应声而开。

他整个人都在阴影中,仅一双凤眼黑白分明。

钟意想自己现在肯定特别丑,卷发乱糟糟,一哭眼睛红鼻尖也红。

目光躲闪,她的脑袋很低,走过他身边还若无其事说了句:“你怎么还不睡?”

顾清淮视线扫过她手里的水杯,以及她在看到他之后、背到身后的手:“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说的是审讯犯人才会说的话,可是语气,却温和得像是在和小孩子打交道。

一个漂漂亮亮的混蛋,披着禁欲系的皮,却拥有比任何人都柔软都温柔的灵魂。

钟意的手指攥得更紧,几粒白色的“糖豆”,轻易划开她和他的界限。

正常人是不会吃这种东西的。

她哭过,鼻音很重,睫毛甚至还是湿的:“没什么。”

顾清淮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手指瘦直,掌心纹路干净:“给我。”

钟意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心酸和难过齐齐上涌,鼻尖和眼皮都在慢慢泛红。

她不知道如果顾清淮问起来要怎么和他解释,不知道他如果追问她应该怎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