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没我了?

没了,我喜欢别人了。

酒精麻痹神经,情绪无限翻涌,冷静理智的表象不复存在,那些经年累月刻意压制的感情兜头而来,将她淹没。

顾清淮应该找一个像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的女孩子,生在很幸福的家庭,被保护着长大,心思纯粹,鲜活明朗,从小没有吃过苦,对世界充满善意。

在目睹他一线排爆分分钟面对死无全尸可能的时候,她会亲吻他拥抱他告诉他自己害怕,而不是像她一样,冷汗湿了背脊,最后只会红着眼睛说一句“你混蛋”。

在他隐瞒这些年的所有、想要坦诚告诉她一切的时候,她会抱着他说辛苦,而不是像她一样,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在他反锁车门一个人转移炸弹引爆的时候,她会哭会坦白地说担心,就算抱着他撒娇,也好过像她一样嘴硬,说“我才不在乎你有没有事”。

十六七岁的钟意容易害羞容易脸红,喜欢他都写在眼睛里,她想顾清淮一定能看懂。

而十年后的钟意,整个人阴沉沉的,像是一片随时都会落雨的乌云。

所以,她很努力地保持距离,不让自己逾矩,不让自己生出不该有的贪念。

偏偏,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从和他阔别重逢的第一面开始。

他说,躲我身后。

他说,凶巴巴的顾清淮带你回家。

他说,钟导,跟我走,怎么样。

他说,乖乖退到警戒线外等我。

他说,都给你看,不要不开心了。

他说,明年今天,我会在你身边。

他说,没研究过,我只哄过你一个。

他说,约我,我会在,不会因为分手失效。

可是他也说,钟意,只有你能这样欺负我。

遇到他,防线崩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钟意垂着眼睛,似乎被酒呛到,喉间辛辣,眼眶发热。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晃晃悠悠拿不稳,却倔强地举到顾清淮面前:“顾队,敬你。”

顾清淮撩起眼皮,他笑时像个浪荡公子哥,不笑时,那种军人警察的杀气就异常明显,凤眼沉沉冷得像是浸过冰:“钟导要敬我什么?”

钟意卷曲的长发微微散乱慵懒落在颈边,浅色瞳孔醉意朦胧,沾过酒液的嘴唇如清甜饱满的樱桃。

她努力弯起嘴角,语气平静笑着道:“祝顾队长,遇到更好的人。”

顾清淮没有说话,钟意的手执意地举着。

杯子碰在一起,下一刻,钟意一饮而尽。

祝顾队长,遇到更好的人。

而不是我这样的烂人,分个手都分不干净。

顾清淮已经过得很苦了。

不应该再去当她的太阳。

-

钟意最怕睡着。

当意识毫无防备,就总有无穷尽的噩梦等着她,每次都是同一个画面。

如果,梦有颜色,那么她的梦是铁锈红,如果它有味道,便是尸体的酸腐血腥味。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睁开眼睛,梦境在眼前闪现,流血的眼睛在黑暗中直视自己。

那个绝望的哭泣的声音,近在耳畔:“钟意姐姐,我好疼,我想死掉,死掉就不疼了……”

偶尔情况特殊,她会想要永远沉溺在睡梦中再也不醒来,那便是命运垂怜,让她在睡梦中见到再也见不到的人。

越野车开进隧道,视线骤然明亮,而后回归一片黑暗。

也许是因为酒精起了作用,也许是因为熟悉的气息清冽,也许是夜间电台的音乐舒缓,意识沉沉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