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是在语文课上背诵《谁是最可爱的人》的清冷少年,还是眼前这个想要抱她又不敢、只是小心翼翼轻抵在她肩侧的武警中尉。
她都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顾桢闭上眼睛,耳边哭喊声渐行渐远,视网膜上坍塌的房屋鲜血淋漓的伤口慢慢褪去,睫毛密密垂下来。
他察觉,沈肆月伸手缓缓抱住他的腰,隔着那层满是泥土血污的作训服。
女孩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像一束温暖干净的光落在他怀中:“顾桢,你累不累?有没有受伤?”
他眼前浮现毕业那天她送他的那束向日葵,和向日葵之后、她想哭却笑得弯弯的眼睛。
垂在身侧的手想要回抱她,关节擦伤的手指微动,最后攥成拳。
目光所及之处,倒塌的房屋、坍塌的墙壁、裸露的钢筋、哭喊的母亲,而她抱着他,带他短暂逃离这个世界。
“沈肆月,注意安全。”他站直,这是见她之后说的第二句话。
他想要摸摸她头,看到自己血迹凝固的手指关节和满是泥土的指尖,伸到半空又要收回去。
而就在这时,沈肆月轻轻往前倾身,脑袋轻贴到他手掌心,那双弯而明亮的眼睛认认真真看着他:“你也是,要小心,知道吗?”
他清俊脸上没沾染血污的皮肤冷白,眼尾弯下去:“记住了。”
顾桢覆在她发顶的手收回去,沈肆月心上一空。
擦肩而过瞬间,她忍不住回头看他,下一次见是什么时候、是在哪、她和他又是怎样的模样?
有刚从废墟之下挖出的老人,奄奄一息趴在蒋沈背上,来不及叫医用担架。
蒋沈体力透支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顾桢蹲下来,小心翼翼背起老人。
他身上是迷彩作训服,脚上是军用作战靴,肩背上压着的是他守护的浩浩河山。
颀长清瘦的背影在视野里渐行渐远一往无前。
沈肆月擦干眼泪,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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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之后,余震依旧时不时来袭,每一次救援,都堵上了自己的生命。
顾桢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小时没有合眼,腿在运送伤员的时候被余震的滚石击中,肩背因为为孩童挡飞石满是划伤淤青,手指因为扎了无数顶帐篷、薄茧被磨烂,血肉模糊。
沈肆月已经不忍心再采访任何一个死里逃生的幸存者,她眼圈通红、几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摄像大哥关上摄像机,递纸巾给她。
当她听见他们说家里就只剩自己,当她看到他们身上的包袱装着此生全部行囊,她难受得喘不过气,而那些淳朴的老乡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小姑娘,不哭、不哭。”
她看见顾桢的时候,已经是震区的深夜。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
他坐在山坡之下,两条长腿曲起,手臂松散搭在膝盖上。脑袋低垂,那张脸五官立体而英俊,低垂的睫毛浸润在冰冷月光之中。
沈肆月轻轻走近,在顾桢身边还有和他一样席地而睡的战友,如果他们的父母从新闻上看到这样的他们,会有多揪心、又有多心酸……
无边黑暗里,画面陡然扭曲。
十一年前的地震和眼前的地震层层重叠,废墟之下不再是抱着妹妹的小姑娘,而是他还没上幼儿园的弟弟,谢辰希。
他哭,他向他求救,眼睛里都是血泪,喊着:“哥哥救我,我一个人害怕……”
沈肆月在顾桢身边蹲下来,手抱着膝盖,安安静静看着他。视线一寸一寸,从他脸颊尚且在渗着血的划伤,再到手背上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痕迹。
今天是10月17日,他的二十二岁生日。
他或许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