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虎着脸,她惊觉说漏了嘴,连忙说:“我没有乱来,我带上了居士留的那枚戒指,上回忘了告诉你,居士说太太认得它,会念旧情帮一把。”
她为了救他,不顾一切。他训不出口,只能虚虚地警告:“不能再有下次了啊。”
“哦。我记住了。我说我巴结你,认了义兄,想报恩……”
完了,他更不高兴了。
从师父到义兄,矮了一辈,是有点不好,她该怎么解释当时的为难呢?
“快走。不用你送饭,家安会管。”
喊话的他先动起来,装成老跛,扶着墙,一瘸一拐往工房去了。
她盯着他的背影犯了愁:他的屁股,到底疼不疼啊?
他犟她也犟,隔日天一黑,又偷偷带着煮鸡蛋过来看他。
不是什么乔妈妈给的吧?有些人贪心,给两个鸡蛋,就敢要两条命的回报。
鸡蛋捂在袄子里,热气散不出去,这会还烫手。她将它们丢在桌子上,双手合捧,用力朝手心吹气,还不忘提醒他:“等等,别烫着嘴。”
“哪来的?”
“梅珍带来的,说是小柔儿给干爹的孝敬。你笑了,真好!”
他摸了一把脸,就像当年她不知道在哭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搓搓手,兴冲冲地说:“初八和十五他们要去寺里,我不去,趁人少,想法子弄点肉来给你补补。这府里不买肉,外边屠户都不杀猪了,听说要五六天才能买上肉。梅珍说今年买猪仔的人也少,想是担心养成了也难卖出去,有人托她家周有才打听府里缺不缺人手。”
老实人也学坏了,在船上吃肘子的时候还念着罪过,如今主动提起要偷肉吃。不过,傻还是傻,这样的日子佛出家日和佛涅槃日,祈福踏春,不能杀生,谁敢出来卖肉?
“不用去外头弄,这里边就有。”他说着话,从袄子夹缝里摸出了那卷线。
红烧锦鲤!
她急了,抓着他胳膊不放,“不能吃太太的鱼,已经少很多了,再丢一条,她会伤心的!”
行吧!老好人眼里的大好人,是神圣临凡,只能敬,不能欺。
他把线又收了进去,老好人居然出了个绝妙的馊主意:“羡云鹤廊下挂着的那只鸟,能吃吗?我在家吃过烧麻雀,很香,不用酱汁腌制就好吃。”
那是一只金羽金翅雀,赵萝二老爷,变态赵昽的爹从外边带回来送给赵蒲的寿礼,生得好,唱得也好。赵蒲不爱金玉玩器,据说他把别的礼都拒了,单留下了它。赵萝死后,赵蒲越发珍爱它,亲自喂养,常对着它感怀。
他只见过赵萝一面,不熟。不过,这短命鬼能养出那样一个畜生儿子,就不是什么好鸟。他送的鸟,拿来尝尝确实不错,就算是子债父偿吧!
“真这么好吃?”
她强装镇定,用力点头,暗自祈祷:吃了大老爷的鸟,让他伤心,就算是报了仇,别再恨他了。他是主子,我们是下人,恨不起啊!
“那不等了,今晚就弄来吃,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一动,她才想起她还扣着他胳膊呢,缩回手,又伸出去拉,小声提醒:“夜深了再去,这会人还没睡下。你……你还能翻墙吗?”
他拿起鸡蛋对敲,三两下剥干净,一个给她,一个塞进自己嘴里。他吃过鸡蛋,原地起跳,左踩烂脚椅,右蹬破木桌,在这上边借点儿力,这就攀上了房梁。手一荡,腿一勾,轻松翻上房顶,在上边走了两个来回,接连扔下来几样东西。
她在下边,比他还忙,先清扫鸡蛋壳,再挨个捡这些东西。他翻跃落地,她嘴里的鸡蛋还没吞完。
她带来的热茶水派上了用场,一人一盅,把塞喉的蛋黄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