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一股清淡的草木香气,那香气像是把沈京鹤这一具被酒臭和铜臭腐蚀干净的躯体凿出个洞来,不讲道理地往里面塞进一颗清甜的薄荷糖。
沈京鹤怔愣几秒,别开眼,点点头,伸手接过阮英怀里的毯子,哑声说:“谢谢。”
又说:“我没事,不用管我,你先回去休息。”
阮英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像是没事的样子。
“没关系,还没到我定的睡觉时间。”阮英说:“刚刚小郑先生告诉我,你头痛犯了。”
“嗯,”沈京鹤看看她,垂下眼睫,又说:“没事,不算特别痛。”
“普通痛也很难受。”阮英顺着他的话说,想起他刚刚突然醒来,问:“你是不是头痛睡不着?”
“嗯。”沈京鹤眨眨眼,“没关系,睡不着可以躺着。”
“那多难受。”阮英说:“我给你读书怎么样?”
沈京鹤一愣,“读书?”
“是啊,”阮英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以前害怕或者难受的时候,就去看书,看着看着就忘记害怕了。”
“你喝了酒,不好看书,我可以给你读。”
这是阮英的秘诀。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轰炸和敌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死亡变成一个具象的随机词汇。所有人都活在近在眼前的死亡威胁之中,精神紧绷。
在阮英的提议下,他们办了个地下图书室,书一半是阮英从家里带去的,一半是大家捐献的,只要愿意,谁都能进到这里免费读书,用书籍来躲避恐惧、换回片刻的安宁。
而且,躲在那里读书,好像轰炸声和枪弹声,都会小一点。
阮英小时候卧病在床,痛得无法忍受的时候,母亲便会坐在床边给她读书,她听着听着就不那么痛了;而面临无能为力的恐惧时,她自己坐在角落里看书,看着看着,好像也就真的没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