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陷入良久的寂静。周广陵抿着嘴咬住下唇内侧,眯起眼睛用锐利目光逼视着王照安。
她盯着他的眉心看了片刻,缓缓收起迫人凌厉,转而拉住他的手,“你也说了不要孩子,这个决定是我们一起做的,我们都要高兴。”
一边说,她的拇指玩闹似的一遍遍掠过他手背上的血管纹路,“我知道你不是纠结那个孕囊,不然哪怕我再疼,你也要它自己排出来,见了棺材再掉泪。可是你问医生的第一件事是安排手术,还帮我选了无痛的。”
王照安脸色依然苍白,淡淡的笑容柔和渺远。
“我难受得要死的时候,是你对我好。我知道的。”她翻过他的手掌,一根根捋过他的纤长手指,摊开自己右手同他比了一比,五指松松扣进他的指缝。
原本躁着的一团暗火,被她的掌心一覆,立刻扑灭了,沿着手掌扑回心里。
周广陵忽然怔忪,不知她怎么看出来他的心思。他确实不在意不会出生的孩子,但十分在意她拒绝他的孩子拒绝他。
然而一时之间他不愿再想太多,只由着自己紧扣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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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心结姑且解开,周广陵又负气似的问王照安,为什么手术前疼得快昏死过去也不去握他的手。
“为什么不握着你”王照安一字一字缓缓重复着问题,给自己的回答留出思考时间。
如果自己扛过去,她可以把肚子疼当作生了一场病,做完手术就能治好。
一旦她握住男人的手,那个即将死掉的孕囊就会立刻化成一条命,替两个大人无形地组建一个核心家庭。它是孩子,那个男人是它父亲,而她则不可避免地变成母亲。
王照安这才明白,她怀孕后会恐惧不止因为周广陵是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更因为她被迫面对有生命因她而来这一现实。
她难以自制地想象着孩子出生后的情景,哪怕孩子的父亲不是周广陵,甚至它是李自明的孩子,她也不愿意。
自然,她不能生而不养,只会强迫自己对她生的命负责。可她又不甘心把自己变成“某某妈妈”,永远和孩子捆绑在一起,几十年妥协、付出,没有自己,也一早断绝离开的路。
王照安陷入沉思,开始愣神,直到周广陵不高兴地攥了攥她的手,她才打了个呵欠,侧过脸说,“我怕太疼了会控制不住自己咬人,咬流血了怎么办?医生让无食无水,血也算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