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最简单的道理。
可温明裳眸光忽而一动。
若是依初时所计,质子侥幸得生,萨吉尔亦活着回到王庭,那这场闹剧真正崩盘的只有北燕一国。因为狼毒乃铁证,容不得辩驳。
可如今萨吉尔死了,质子却还活着。他见风使舵,把自己的性命搭进了和四脚蛇的交易里,但……这桩交易,还有谁能知道?
远在北漠的王庭不能。
真臣子死了,假王子还活着,汗王不仅失去了定盟者,还将致命的弱点留在了大梁质子活一日,就有一日被发现李代桃僵的风险。
更不要说预期可攫取的利益,那些言语此刻悉数化作了泡影。若无利,那这般大费周章,就要有人来承其果。
北漠同样不是铁板一块。
沈宁舟许久没等到回应,忍不住道:“温大人?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温明裳陡然回神,随即摇头道:“没有。只是听沈统领谈及和谈,难免可惜。又想起燕使自戕,一时在想,若他说的是实话如何,若是他假意慨然自导自演,又当如何。”
沈宁舟眸子微眯,好奇道:“前者如何,后者如何?”
“前者朝中有鬼,后者国境有危。”温明裳坦然相望,“都不是好兆头。”
“北燕来使已尽数扣押驿馆。”沈宁舟神色微松,“大人可要现在审问?”
“审问一事,下官没有赵大人来得熟稔。赵大人已严明,待明日人证物证俱全再行此事。”温明裳轻叹口气,“不过下官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倒是有些事可以先做。”
“长公主殿下可悲送回府上了?下官有几句话,想问问殿下。譬如……为何要祝那最后一杯酒。”
沈宁舟端详了她片刻,抬臂做了个请的手势,到:“大人且随我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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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鸟扑棱落在了小窗前,熹微的日光被翎羽遮了大半,但还是惊醒了假寐的狱中人。
洛清河睁开眼,站起身艰难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她靠着牢门旁的墙坐了一夜,难免觉得肩背发酸。
脚步声便是在此时被风送入她耳中。
洛清河动作一顿,侧耳聆听须臾,退后半步坐了回去。她仰颈倚着墙壁,半遮半掩地露出些一夜未眠的颓丧疲倦来。
牢门伴着铁索落地的闷响被推开,狱卒簇拥着一人迈入其中,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洛清河懒散地抬目,看见紧绷着一张脸的温明裳。
她换了身衣服,没再穿昨夜殿上的朝服,想来是得空回了一趟侯府。不过瞧这眼下的青黑,估计也是寝食难安。
洛清河低消了声,故意当着狱卒的面道:“温大人,是到了提审的时候了吗?”
“还未。”温明裳垂目,做出个居高临下的姿态来,“但将军所系重大,下官总得按规矩办事,来提醒一下在场诸位。”
说话间,置于一旁的酒壶被拿起来,冷酒转瞬泼到了洛清河脸上。
洛清河呼吸一沉,无言地侧过脸。
酒液顺着眉骨下颌一滴滴淌落,湿了草席。
狱卒肩膀一颤,埋头不敢吱声。
“大梁依法立国,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温明裳冷眼一扫,“将军今日身在此,应当知道有些规矩即便冒犯,也不得不守。”
“来人,上镣铐。”
狱卒禁不住倒抽气,心里直倒苦水说果然传言做不得真。可却畏于这般气势,该做的也只得照办。
天子尚且没有定罪,只是一个候审的名头。所以吏胥不愿为一个护国护民的将军上此镣铐,这是折辱,是把一身傲骨扔在地上践踏。
他们不忍。
这是天子真正畏惧的东西,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