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剑走偏锋,有今夜之举不足为奇,耐人寻味的是交还的那半块玉符。慕长卿原本拿着这东西是天子意欲扶植以制衡朝局的授意,可现在这块制衡的梁柱塌了,小心翼翼维系的三方之势自然倾颓。
那就又要回到两虎相争之局。
这东西不会给东宫,天子清楚另半块在九思身上,这孩子年纪尚小,可她到底是储君唯一的孩子。孩童不会用的东西,有人可以用。慕长临的举止在朝咸诚帝想要的方向转变,但同样,这世上恐怕也没有比咸诚帝更清楚自己内心究竟有多卑劣了。他不能把刀交给一个可能在来日威胁自己权柄的人,哪怕是已定的储君。
可如果不给太子,咸诚帝就只能给晋王了。
他会给慕长珺吗?
洛清河垂目,须臾后干脆将陶碗往酒瓶上一扣,向后靠住了冰冷的墙壁。
能给,但不会白给。得拿东西来换。
他手上能打动天子的筹码,恐怕只有上回留下的那批官员名册。不给,拿不到惦记的太宰暗卫;给了,就明白告诉天子他心中藏私,心怀不轨。
于咸诚帝而言也是如此。拿着玉符是烫手山芋,会为人猜疑;给出去了,又绝无可能全然信任,毕竟晋王手上还有翠微羽林。
真是厉害,简简单单一步棋,两个人的进退两难。有时当真觉得咸诚帝的嫉恨不是毫无道理,慕奚在禀赋手腕上要强出他这个父亲太多了。
外头仍旧没有人来提审,殿上的骚乱没有那么容易平息,即便羽林将朝臣尽数送出宫去,被天子钦点彻查的温明裳和赵婧疏都要先入殿候旨。
还没到把自己提出去的时候。
洛清河靠着墙,面对着高处的那扇小窗。外头依旧漆黑一片,只能在某些时刻窥见若有似无的雪花。
只不过……
她端详着掌心的掌纹蔓延,漫不经心地想着。
萨吉尔死在此时,又是哪些人的心中所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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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在清扫血迹,贵重的织毯被摞在了一处,仵作剪掉了沾着血迹的那部分,打算回去查验是否真如齐王所言,与驿马案的狼毒所出一系。
天子今夜暴怒后抛下了宴上的百官拂袖而去,不多时内宦前来通传,说是让温明裳和赵婧疏一同移步太极殿听旨。没成想这一去,话还未说几句,咸诚帝便顿感心悸,赶忙唤来了太医诊脉。
好在太医言明并非中毒之兆,是急火攻心所致。月前的大病尚历历在目,天子到底是不敢托大,只简单提及将此事消息封锁,囚余下的使节于皇家驿馆,命她二人七日为期,无论如何都要给个结果。
赵婧疏只觉得头痛,驿马案风波未平,今次又牵连至此,连镇北将军和长公主都下了狱。寺卿站在阶前吹了会儿冷风,冷静下来后转头和温明裳道:“我先回大理寺,你且自便。审讯大头在明日,记得早些来。”
对面便是设宴的逸仙殿,羽林正逐一搜查宴上群臣,确认并无行凶之疑后才送他们出宫。这差事繁复,也不能马虎,宫中能调的羽林和宫人都以悉数被调了来。饶是如此,眼下夜色已深,却还留着大半的人。听闻沈宁舟以命人持令出宫去调派人手入宫,不知后半夜能否轻松些。
温明裳站在赵婧疏左侧,袖袍迎风动,问她:“你有何想问我的吗?”
赵婧疏看她一眼,敛目静了少顷,道:“大理寺不涉权争。该查清的真相,自会明示与天下。”
言下之意便是,若温明裳当真身涉其中,她也一定不会留情。
既有此念,那问或不问,其实都无甚差别。
“但有句话,我觉得得说。”温明裳凝视着巍峨的太极殿,抬指轻轻触上自己的下唇,轻声道,“是假的。”
赵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