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一场雨,金桂落了满地,大街小巷满溢桂子香。茶铺在晨间的早点铺子边添了个地方晒院子里拾起的桂花,掌柜的没把这些特意晒出来的花瓣拿去学着糕点铺做点心,跑堂每日看着掌柜的百无聊赖地将它们收好,跟玩儿似的又在几日后抛进了寝屋。
“做来也抢不了对面的生意。”掌柜的打着哈欠摆手,“不如抛屋子里,熏熏这些个铜臭味儿。”
“啊?”跑堂登时瞪大了双眼,“这……咱们这做买卖的熏铜臭味儿做什么?”
可惜掌柜的已经不搭理他了,她摇头晃脑地裹起松垮的外袍又去了后院,嘴里还念叨着:“臭不可闻,臭不可闻哪!”
跑堂的搞不明白,所幸不去多想。
统共这也不亏他们的月钱,奇怪些便奇怪吧!
后院的门掩着,但没落锁。低洼处积着水,把那几棵被雨水打得光秃秃的桂木映得清楚。锦衣女童踩着水坑的边缘慢慢踱步,她手里攥着新折下的唯一一枝花叶尚存的金贵,摇头晃脑地嘟囔。
掌柜端着装干花的瓦罐近前,垂目在边上石桌上将东西放了下来。盏间不是茶,只是壶渐凉的水,罐口残花飘然而下,坠入杯中荡开细微的涟漪,慢慢把盏中清水染上了颜色。
她向着桌前的长公主微微弯身,只字不言。
慕奚放下了书册,对她微微一笑似是谢过。
掌柜唇间翕动,末了却只是垂眸一声叹,她再度拜过,回身而去,九思踩着水洼,在此时和她擦身而过。
她这才听清楚这孩子在念叨的是什么。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1]”
这话让掌柜有一刹那的恍惚,她慢慢抬头,似是想回头去看石桌前的慕奚,但目光梭巡过九思眉眼时却蓦地顿住。
影子拉长到了她足下。她喉间微动,和迈步入院的人四目相对。
“有劳,但还请先自去吧。”慕奚在此时悠然开口,她未曾起身,也未回头,却好似早知来人是谁。
掌柜不敢多待,连忙拜过贵客后快步离去。
九思瞪大了乌黑的眼睛,也不管踩水的乐趣,迈着小短腿朝那人跑过去。
“王伯!”
慕长卿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她倒是不知慕奚把九思也带在身边,但这孩子机灵讨喜,不知比慕长珺府上的那几个小子好了多少。
春闱过后晋王府沉寂,立储的诏书又已颁下,慕长珺似是顺了不少人的意暂且夹起尾巴做人,慕长卿这段时间也没怎么见着他,但她很清楚,一日不改换天地,这人是不会死心的。
“我听闻皇姐近几日病了,连希璋……不,该叫太子殿下了,连他的立储仪典都未亲至,便想着来看看……只是去府上却没见着人。”慕长卿把九思往上举高,眯起眼睛和孩子一起笑,连带着声音也温和,“思来想去,便来民巷里转转,没成想运气当真是不错。”
慕奚放下杯盏起身,听见她慢慢悠悠地补上下半句。
“这院子里的花都谢了,不好、不好。”
九思眨巴着眼睛,听见这话有些心虚地瞟自己手上的桂枝,嗫嚅着说:“王伯勿恼,九思下回不折了……”
这话让在场两人都忍俊不禁,慕长卿把她放了下来,揉揉她的脑袋道:“可不是九思的错,今日风雨摧,这花儿啊,你即便是不折,明日也要成泥中残红的。倒不如……折下来放入净瓶,兴许还能留存多几日。”
孩子似懂非懂地颔首,又回过头去看慕奚。
慕奚冲她招了招手,把她抱到了膝上坐下,这才道:“长卿,坐吧。”
“此地无酒,只有清水一盏,残花一罐。”她敛眸低笑,柔和道,“我知你今日来所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