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军政之事自是交由受封的新任守备军都统去办。”咸诚帝下阶时接过内宦捧上的手炉揣着,边道,“但民生之事……恢复起来殊为不易。如今奚儿那头各州吏治整治正是如箭在弦之时,朕觉得沧州布政使一职不可轻调,故而才有此思虑。温卿觉得呢?”
天枢阁册立一为商路二为军政直达天听,会有这样外调的时候并不那么出乎意料,只不过开春才正是商路繁忙之时,咸诚帝这个想法实在是急了。温明裳没有立时答,她在清浅的呼吸里把这番话放在心里来回斟酌了一番,余光瞥见远处拐角行色匆匆的内廷司宫人。
大红的灯笼被挂满了每一处,其中有几个尾端坠着鎏金镂空的金凤,粗浅一眼也能看得出其中匠心独运。
战时本是更该正身与边同仇的。
温明裳唇角微抿,她在抬眸对上天子若有似无的笑意时心里有了个推断,于是缓缓道:“陛下有此言,乃我大梁边关之福。元将军年岁尚轻,陛下有心提点乃她之幸,此事关系来年西北边防稳固与否,臣资质鄙陋,也愿奉君命前往。只是臣若离京,天枢阁诸多事务繁杂,陛下恐怕得点位肱股之臣同治了。”
“不错,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说话间已至行云亭,冬日厚重的垂帷将风挡了个严实,宫里烧着地龙,步入其中整个人都暖了回来。咸诚帝把手炉递给了随侍的宫人,抬袖示意道,“温卿且来喝杯茶。”
他将热度正好的茶汤送入口中,复而问:“京中所属诸多,但如你一般可堪大用者终归势寡啊。于此事上……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还望陛下恕罪。”温明裳歉然躬身道,“微臣资质有限,于大局上所见鄙陋,此事恐怕还需请教阁老方有定论。不过陛下如今谈及此,微臣倒是想起一事相禀……陛下如今命天枢阁直抵御前,但朝中各部所思陈腐者众,行事难免受阻。臣想……天枢阁众臣既所系各部,怎能少得了三法司呢?”
她话音稍顿,随即笑言:“臣知三法司依祖制应独立于各部之外,但如今正值烽火,凡是皆应以国为先,为圣裁有法可依,臣想斗胆自其中借一人,可供便宜行事。”
咸诚帝听罢大笑,抬指道:“温卿是想借新的大理寺卿吧?奚儿的折子朕看过了,里头追缴的银两还未办妥,开春若想得利,那得有足够的资本打底子,但眼下战事正焦灼,国库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的。温卿此举,是想给天枢阁多些本钱,免得京中那一个个的世家门第仗着世代簪缨为难你们吧?”
“你啊!”天子连连摇头,笑骂道,“这是近日银子盘算得多了,跟潘修文一样掉钱眼里了不成!”
温明裳露出个受惊的神色,连忙拱手请罪。
“也罢,天枢阁本就有违祖制,多此一遭倒也无妨。”咸诚帝摆摆手,提点道,“朕这儿倒是不妨事,只是此事朕说了可不算。赵寺卿脾性随了她的昔日恩师,你得亲自说动她才是,不过你二人到底是旧日同僚,想来也好说话。你若能得她点头,监察院那边若是开罪,朕便替你拂了便是!”
随侍的太监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垂首不敢去多看旁的物什。他听不出弦外之音,但这么多年的随侍却也知君王难测,这三言两语间的暗藏喜怒却是不可说了。
车马在宫门前多等了个把时辰,高忱月靠坐在马车前边,见到宫门处有人影慢行,立时跳下车快步近前相扶。
温明裳站了一早上,此时难免有些精力不济。她出来时连声咳嗽,高忱月抖开大氅给她披在了官袍外头,无意间触及她指尖时惊觉到一片冰凉。
“大人。”她心里暗暗捏了把汗,面上不动声色地扶着温明裳上了马车,而后方道,“程姑娘已经在府上了。”
“嗯。”温明裳缓缓吐出口气,马车里备着的手炉让她稍微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