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马宣缓缓抬头。
四目猛然相对,林墨呼吸一窒。
马宣,居然在笑。
这个笑容并未表现在脸上,而是隐藏在马宣眼底。并且,转瞬即逝。
但,林墨还是看清楚了。
因为,那笑意太明显,藏都藏不住。带着太多的促狭、得意、鄙视、嘲讽,还有,满满的自信和狂妄。
就仿佛,林墨是只他马宣掌控于手心的小猫儿,不管林墨如何呲牙咧嘴地闹腾,始终逃不出他的掌心。
有那么一瞬间,林墨觉得自己上当了。
她觉得,自己被马宣戏耍了。
就像猫戏老鼠,马宣明明知道她的意图,故意将她单独留在屋子里,故意让她在没有辅助工具的情况下掘地三尺,遍寻蛛丝马迹,他只在一侧冷眼旁观,瞧着林墨丑态毕露。
而事实上,仓房内,什么都没有。
这感觉如此令人不爽,便是冷静淡然惯了的林墨,也几乎抓狂。
她不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尤其是,嫌疑人为猫,她乃老鼠。
但既然眼下自己已落入马宣的彀中,那么,索性打破伪装,出其不意地化被动为主动吧!
佯装疑惑,林墨眨巴眨巴大眼睛:“马兄?我方才小解,发现你的便桶好奇怪哟!那内壁上,竟与地面……”
“砂浆!”
“嗯?”林墨一怔。
她没想到马宣如此直白,更没想到,明明疑点重重,马宣还可以表现得这般坦荡,游刃有余。
眯起眼睛,林墨问:“为何要在便桶内壁上刷砂浆?”
“白公子冰雪聪明,连顾公子是如何被我打晕都说得分毫不差。只怕普通仵作都难及你,又岂会猜不出我这便桶的奥秘?”
丝毫不在意林墨什么反应,马宣将目光投向便桶:“白公子应该瞧出来了吧?我这便桶乃是别人丢弃不要的。
既是别人丢弃不要的,当然是坏的。
我将它捡回来,若不进行一番修补,万一它漏了怎么办?
白公子只瞧得见便桶上的铁箍和木楔,但你瞧不见的裂痕呢?
谁知道这上面有多少虫蚁啃咬的小孔?
倘若粪尿从这些肉眼不可见的小孔里渗出,难道,在下还要日夜待在粪尿横流的屋子里忍受荼毒?”
“可这些与砂浆有什么关系?”林墨脱口道。
“当然有关系!”睨她一眼,马宣神态自若道:“白公子可知我浇筑地面的砂浆,有何与众不同吗?
我搅拌出来的砂浆,里面混合了某种特殊的药石。
这种药石混在砂浆内盖房子、浇筑地面,或者刷马桶,不仅仅防虫防鼠又防腐,还像浆糊一般,能在便桶内壁形成一层厚厚的壳。
有了这层壳,即便白公子找来刀斧将这只便桶外层木料削砍掉,它里面的污秽物,也流不出来。
其实说白了,我使用的便桶,乃是一个粗糙丑陋的砂浆便桶,这外面的木质,不过装饰而已。
说起来,白公子对这种药石的熟悉程度,应该比我更甚吧?
否则,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我的便桶里,为何不生蛆虫和苍蝇吧?”
这番直白的言语简直是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子就将林墨的皮肤划开,剥去她的肌肉神经,将林墨的骨骼彻底暴露于众。
一口气登时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林墨说不出的难受。
冲马宣拱拱手,林墨不再多言,与马宣错身而过。
她才迈出门槛,马宣“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了,还故意重重栓了门。
混蛋!
咬牙切齿地站在院子里,林墨做了两个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