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只拉着刘蒙的手,将旧年刘母并其妻的一些个事,絮絮说了一通。
刘蒙细细听了。
他虽是个机敏有心计的,也是经过行伍血海的事,论到底,却还有些良心。这会子又说得是亲娘并发妻的事,两人且亡故了去,人死为大,他自然越发只往两人种种的好处想去,不过一盏茶的光景,便有些触动心肠,滚下泪来。
旁边几个人看着,也陪着叹息哭了一回,且不在话下。
及等刘蒙回转过来,他便命人收拾了席面,陪着用了饭,而后又亲自引他们到了早就收拾出来的院子。
那詹广一家见着里头院落,越发收拾得富贵精致,一应东西都是崭新光灿,哪里见过这情景,登时便似入了仙宫一般,只觉五光十色,纸醉金迷的,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晕乎乎跟着刘蒙逛了一圈,才稍稍定了定神。
刘蒙见着,伸手拍了拍,又叫来一行丫鬟仆役,各个都穿戴齐整,团团与詹广一家子行礼。
“这是与你们使唤的丫鬟小厮。”刘蒙一指里头四个丫头:“这是与嫂子使的,年纪大的能帮衬料理事,年轻的两个灵巧细致些。另外四个年轻些的,就是给侄女儿使的,日后出阁了,也权当她的陪嫁。另外的小厮,阿兄挑年长些的,也好做事,两个小的就跟趁着侄儿。”
詹广惊得差点跳起来,忙道:“我们哪里使唤得这许多人!”
“从前用不着,如今却要改了去,日后只怕人少不够使呢。”刘蒙一笑:“如今咱们家新兴的,这些个下头的人一时也挑不得十分齐整。正经那些人家,就是底下扫地的,也比这些多。”
说罢,他又指了指五六个粗使的婆子,略提了两句便罢,因与已经目不暇接迷迷瞪瞪的詹广一家道:“这舟车劳顿的额,只怕你们一家也乏得很。如今梳洗了,好生安歇去,旁的事咱们明儿再论也是不迟。”
那詹广一家就此安置下来。
且不论他们何等欢喜,又何等局促,只有一句俗话说得好: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这刘蒙提点照应,凡百的事能应承的,都只有应承的,且请了积年的老人从旁指点。又有一杆子仆役赶热灶,殷切服侍。不出一个月的光景,这詹广一家便渐渐适应了。
偏这会子刘蒙为着结亲一件事,又有郑望春交代下来的各处关系走动等事,不免忙乱。那詹广夫妇倒还罢了,到底经历过的,又些许认得一些字,便着意帮衬。女儿詹玉兰才十三四岁,又养在深闺里,也不必说。
独有那詹端,已是十七八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又有一起子仆役存心奉承,常有往外头走一走的。
起头还只是些热闹街巷等处,后头不知不觉,也不知哪个说的话,倒引得他往那一等秦楼楚馆的销金窝温柔乡里去了。
詹端正是个气血旺没粘过荤腥的少年,哪里经得起这些个软玉温香,不过一二次便连人带脑子都昏昏呼呼起来。又因里头一个唤作蕊云的妓子,生得娇媚,却又还是个淸倌儿,常有些郁郁之态。
他既恋慕这蕊云的娇媚,又有些怜惜之情,竟舍了旁个,只留心她这一处。
那蕊云见着,也有些心热起来,又有些借此脱身出去,得一个终身依傍的念头,每与他相处,便留心用神,时时在意,处处体贴,竟比詹广夫妇两人更能熨帖詹端的心意。
詹端前头还只是好色,后头却真个恋恋不舍起来。又着紧暗中筹措,有意与蕊云赎身。
只恨那鸨母做鬼,不肯放蕊云这一颗摇钱树,百般推诿不休,方不能作配。
她这里也有个说头:“我养你八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沾笔墨书画,瑶琴琵琶的,就是正经的小姐也不过这么着了。好容易养出个模样儿来,正是报答我的时候,这会子就要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