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当年?段家谋反,身为段家的嫡长孙,王宾本该就地正法,他?一直以为是?因母亲的公主身份而保住性命,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当年?先皇后竟然拿他?威胁母亲改嫁王赫。

眼泪轻轻地在?长公主白皙的面颊滑下一条水痕,她怔怔盯着面前的桌案,昨夜燃起?的香薰已枯,零落一地香灰,清风浅浅掀起?灰尘,有的落在?脚面,有的扑在?她衣摆,还有一些静静地黏在?她心尖,挥之不去?。

“终究是?我?皇家对?不住你?,害你?这么多年?被困长春宫,王赫,即日起?,你?我?夫妻缘分已尽。”

三老?爷和四老?爷同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四十年?的相濡以沫,四十年?的同床共枕,终究是?越不过那一道自最开始便划下的天堑。

明明近在?迟尺,却犹如?天各一方。

或许在?某个静夜他?们深深靠近过彼此,又因彼此不同的使命而背道而驰。

一道悠然的古钟自苍茫的风声掠过来?,附近的长安庙到?了诵经之时,每每这个时候,长公主爱执香茗在?手?,听国公爷吟一段《清心经》。

再也不会有了。

和煦的春风拂过他?苍茫的眉眼,褪不去?他?眼底嵌着的深深遗憾,这些遗憾有对?先妻的愧疚,有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家子?嗣屹立朝堂时的萧索,亦有不能再对?着那个人素手?描眉的惋惜。

钟声悠扬仿佛要?荡涤干净这世间的尘污,罪孽。

国公爷久久凝然不语。

听得身后那人无声无息,长公主勠力转身,一双深目如?寒潭似的死死钉在?他?身上,忽的抬袖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将他?拉至眉眼前,带着咆哮,

“我?最后一遍问你?,你?手?中是?否有晋宁遗诏,你?是?不是?晋宁旧臣,欲携诏篡位?”

“只要?你?跟我?说一句实话,我?今日放过你?,王赫,我?只要?一句实话而已....”

仅此而已。

长公主眼角绷紧,额尖的青筋乱跳,那沉寂许久的头风犯了,头昏目眩。

她或许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柔情从来?不曾为哪个人折腰,这一刻眼底的泪光被一片深红所覆盖。

那一撮烈火那眸间深深压抑的怒恨,跟刺一样漫入国公爷心口,四十年?夫妻,今日是?她第一次朝他?开口,是?她第一次撕破这桩婚姻的伪装,与他?坦诚相对?。

国公爷眼里弥漫着萧索凋零,甚至一下子?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殿下不信我?,我?以死给殿下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王家没有什么末帝宝藏更无晋宁遗诏....”

长公主纤手?一颤,眼底如?覆着苍茫的烟雨,那一瞬心里跟空了似的,她松开了他?衣襟,陌生地看着他?,后退两步,撞在?桌案后,沉默不语。

国公爷从容整了整衣冠,脸色宁和与长公主道,“我?去?后,还望殿下看顾好?几个孩子?,看在?夫妻多年?我?待殿下始终如?一的份上,放过二房。”

身后王家所有人扑跪大哭。

庭外天光昳丽,盛春将逝,初夏即来?,似有花香伴随清风缓缓送入鼻尖,这辈子?端委庙堂,出将入相,他?王赫不负天下人,够了,袖中闪出一片银刃,映出那张曾经韶光飒飒的脸。

就在?银刃即将划上国公爷脖颈时,一颗锐石从洞开的门庭外射了过来?,正中国公爷的手?腕,只听到?他?老?人家吃痛一声,手?中匕首落地,发出一声咣当响。

所有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过去?。

只见一道修长身影匆匆从门庭外跃了进来?,王书淮一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