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飞,”不急不缓,程警长只双眼一眯,把话抛出,“唐权之死,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苏梨心口一惊。
雨幕僵冷。顾慕飞与程警长的目光就像刀,彼此正面交锋。
“嗨。当着那孩子的墓。”
率先,程士宁草草移开目光,惨淡一笑。这胡子拉碴中年人的深邃笑容里,夹杂肉眼可见的苦涩与释然,到最后,居然还浮起一丝丝无奈:
“唐权的案子,市里昨天连夜开会,结了。连带盛春秋都一并定了性:
“唐权黑帮内斗;盛春秋涉黑、偷税漏税、洗钱以及非法集资;Butcher被地隆会指派,卧底刺杀唐权。
“这事情,市政班子也多少知道;Butcher潜伏一段时间,下手时,与唐权同归于尽。
“其实,市政班子早就想铲除黑道,顺便整理财阀,只可惜代价太大,也没有良机。
“现在整个闵州警方都收到死命令,务必把兴隆会以及所有涉黑产业都彻底拔除。
“闵州的长夜,终于,也要亮了。”
寥寥遥望雨中灰蒙蒙的墓地,连带顾慕凡墓前新种的雏菊,白色碑林贴山坡芳草而去,远望无垠。
程士宁语气淡漠,未必见得有多受鼓舞,只幽幽简单陈述。陡然,他话锋急转直下:
“顾慕飞,你可当真,下了一手好棋啊。”
面无表情,顾慕飞像全然事不关己。
“哼。别装了。”程士宁冷冷嘲笑,语气毫不留情面,极尽连讥带讽:
“怎么,你满腹心机,当着自家老爷子和心爱女人的面,就不好意思了?他们不比我更了解你吗?
“不声不响,你心里倒好大一局盘算啊。”
无视伞下顾慕飞的置若罔闻,程士宁双手插兜。如一泻千里,他昂头踱步,自顾自干脆说出个罄尽:
“顾慕飞。你先借一颗子弹做引,既把对应黑枪在证据系统里挂上号,又隐藏留在自己的手边做杀手锏。
“你更借此串连连环谋杀,一反被构陷的嫌疑人身份,将计就计,把暗面抬到我们警方眼皮子底下,逼我们转移方向调查。
“好家伙,我们正轮番加班,针对打黑严防布控,年底忙碌得回不了家,你呢?
“你后脚又借Butcher以前在地隆会的身份作势,拿暗面两派旧恩怨大做文章。
“盛春秋资助天兴帮的纸面证据,甚至唐权指使谋杀的犯罪录音都早早送来,你却还劝住市警按兵不动。
“前前后后,你计策全无多余。我只不明白一点。”
程士宁回身,冷冷扬眉:
“最后,你又从哪里突然起心动念,非要百费周折,说服市政厅让你当黑手套,带头行动?这上下周旋活动,费时费心,代价可非同小可吧?
“到头来,你和‘周五之夜’居然是‘按既定计划’,配合市政打黑?你连退路都安排好了。
“说实话,从来,你对小凡的事太过执着,谁劝也不听;又对我说过,‘早已明白要付出的代价’。我总担心……你早就准备鱼死网破。
“可没想到,嘿!到最后,私心公事,你两边都办得干净利落。扫黑功劳尽归市政,这次,又不知多少鸡犬升天;却依然,连你沾过手的痕迹都不留!”
伞下依旧沉默,顾慕飞早就移开目光,转首不回答。他远远遥望一眼看不到边的墓地。远处,梨岛只在天际一线。
想必,他此刻百感交集。
“算了。你不回答,没意思。”
外套口袋里,左手窸窸窣窣。转手,程士宁竟掏出一只小巧录音笔,丢了过来。抬手,顾慕飞稳稳接住,随手关了。
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