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又涕泗横流、哭拜上苍宽宥,再给他一次机会去弥补。

转手,顾知霈已把顾氏千岁华隆集团细化分割。现在他只一心扑在公益。接下来,他要借顾家几代人的收藏,开设教育对接和扶贫,开放知识产权……

把持闵州经济的四大财阀轰轰烈烈就退出一家,可这对顾知霈而言已全然无所谓。

后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医院,不顾对方强烈反对,把卧床休养的外孙踏实亲手摸了个遍。

想到此处,顾知霈摩挲手杖,慈爱地笑了。轻轻,他拍了拍身旁苏梨的手:

“在海外,他要胆子肥,敢变相欺负你,你跟阿公说。阿公飞过去也要亲自教训他。”

莞尔,苏梨却并不看顾知霈:“怎会。”

嚯。顾知霈侧目。两个字,他并非听不出苏梨的弦外之音:不要说那人会不会、她又肯不肯受欺负;“教训”虚话,她也就应声虚听了。

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姑娘!

不禁抬头,顾知霈仔细端详苏梨:眼前,分明一张娇弱无害、十分年轻不经事的脸。

而苏梨也不禁暗自讶异:顾知霈八十多岁的老人,体格衰微,容颜衰老;可这双血脉相承的冷淡丹凤眼,褶皱间形状样貌,却多么惊人相似啊。

“你呀。囡囡。”

慢悠悠一顿,顾知霈没着急往下说。

风霜雨雪,他走过几乎漫漫一世纪,商海政局阅人无数。只一眼,他就知道外孙没有看错人。

能让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搏,努力活下去的理由……顾知霈知道,此时开口说谢,当真太浅。这姑娘也不会放在心上。

若他们将来能肯要个孩子,一定又聪明又漂亮。那顾家以后……

赶紧,顾知霈把这想法匆匆赶出脑海:这可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他也真该改改这大家长的毛病。

目不转睛,注视身边站着的苏梨,半晌,顾知霈才郑重补上刚才的话:

“囡囡,你记着:无论缘分如何,只要我在世,你都有一个亲外公。就算外公有天不在了,顾家也永远都是你的家。我话出口,就做数。

“你想做什么,爱做什么,就做。记得了么?”

苏梨讶然。这话分量好重,也不能更诚恳。她早知无人倚靠,在这世上,她既不苛求也不奢求,从来只靠自己;但人哪有天生冷情?

若说,在心底,她当真对依恋毫无向往……谁能想到,顾知霈竟直接点透她心尖心事?

此时纪念亭外,濛濛细雨。清瘦的身影正缓缓从墓前站起。他两肩宽阔,步伐依旧从容,单手撑住伞,在祖孙两辈人的视线里一点一点放大。

“慕飞。”

顾不得再撑开手边的伞,苏梨几步跑下台阶、跑进雨里。紧迎上前,她双手伸展,贴身拥住他。

他这个人,对自己向来苛刻;出院不过匆匆几日,傲然身姿下元气大伤,哪可能恢复这么快?

偏偏,他又要在这春寒料峭里站许久。

“好了?话说完了?”

满满坠心牵挂,苏梨说出口,却依然不着痕迹,淡若春风。

“嗯。”

伞下,顾慕飞看她的目光不能更柔软。

他褪去沾满泥泞的手套,掌心虚弱得微微发汗。在潇潇春雨润泽里,踏踏实实,他与苏梨拥入彼此充盈生命与体温的怀抱。

呼吸着她的气味,感受着她的依偎,顾慕飞知道苏梨所有不会出口的担忧;而这担忧,他已经想好圆满答案。他不需要再克制,不需要再权衡,不需要再割舍。

他不会再让她靠掐自己来确认他不会走。

撑住伞,他遮罩住苏梨与顾知霈的身影,把风和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