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像你

我将眼睛彻底睁开,房间内有许多我不认识的人,医生、护士、他们全部围着我,正在忙碌检查伤口,拔针配药,我从一片白色的人群之中看到了祝臣舟,他满脸疲惫,青硬的胡茬凌乱滋长蔓延在下巴上,他眉眼内是深深厌倦和担忧,头发也失去了以往的形状,软软趴在头顶,我觉得他这副样子特别好笑,他何时这样狼狈过,也许他此时和公司下属擦肩而过都不会被认出来,在所有人眼中,祝臣舟大约是狼狈与慌张的绝缘体,他总是那样云淡风轻沉稳冷静,天塌下来他也能执一杯茶岿然不动。

祝臣舟无比疲惫的揉捏着眉心,我张了张干裂的唇,渴得嗓子眼冒火,我咳嗽了两声,非常沙哑喊臣舟,他听到我声音后,手在鼻梁上顿住,停留了大约两秒钟,他便朝我看过来,在发现我已经清醒,他脸上闪过一丝格外温柔的笑意,他大步跨过来蹲在床边,将我脸上和肩头散乱的头发丝捋到头顶铺平,“好些了吗。睡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

我发不出声音,有些难受的舔了下嘴唇,他看到后立刻从床头倒了一碗水,拿着棉签将我唇角所有干裂的纹路沾湿,他让我含住吸管,我非常贪婪而迫切得喝光那一整碗水后,我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是真的活过来了,而不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感觉。

祝臣舟再一次问我觉得如何,我说很好,我隐瞒了自己腹部如刀割刀绞的巨痛,苏玫生儿子时我去看她,她说麻醉剂过后,她疼得蒙在被子里哭,也不敢发出声音,她当时生产还是清醒的,是她自己叮嘱大夫少打一些麻醉,只要疼不死就行,不需要怎样保证她不痛苦,她愿意感受生儿子时那极致的绝望和撕裂,这让她在一种非常情怀伟大的过程中成为母亲,她会铭记终生。

我说她固执有病,她笑了笑告诉我,要不是年纪大了,骨缝打不开,她真的想要顺产,她觉得那一刻的分离不是悲伤,而是喜悦。

女人在爱情与生产中的勇气,真的很恐怖。

可惜我是昏迷的,剖腹时知觉很轻微,似乎在半梦半醒间,我能听到有人说话,听到手术的声音,可听不到自己呼吸,也没有感受到孩子从我身体内剥离的时刻。

祝臣舟握住我的手对旁边翻动我眼皮检查白眼球的护士说,“她还会晕睡吗。”

护士说,“不会了,只是因为麻醉的缘故,她才睡这么久,加上确实有些失血,清醒过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喝一点流食,注意腹部伤口不要撕开,尽量平躺,三天之内不要下床,第四天可以在家属搀扶之下适当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