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我看着从壶口内涌出的热水,随口问了一句谁,闵丞纹语气幽幽说,“臣舟。”
我端着暖壶的手狠狠一抖,杯口倾洒出一些,冒着热气溅在桌上,我目不转睛凝视那片氤氲的水渍,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闵丞纹的脸,我背对她就已经敏感察觉到她略带犀利和怀疑的眼神,我和她前不久才在美索食堂上演了一出冰释前嫌的好戏,还没有一个星期,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几乎震动了整座海城,不用问闲言碎语也铺天盖地将人压死,闵丞纹实在无法容忍,才会亲自到我病房和我拐弯抹角讨个说法,她那份气度只能维持外表的得体与大方,但心中甚至气愤得等不及我康复。
我握住隔着杯身传递出的温热瓷杯,递到闵丞纹面前,她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非常礼貌接过,并且对我说了声谢谢,不过她没有喝,这也算是一种变向的温柔拒绝,她将杯子放在靠近她右侧的矮柜上,紧挨着一把非常新鲜的皇帝蕉。
我说,“闵小姐不是单纯为了过来探望我,我也明白,我们之间这点关系,破碎缝合,也都不是出自本意,迫于形势和自己的清誉,不得不做出一个样子。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闵小姐有话直说,我不会记仇,人生处处都要演戏,越是高位越演得以假乱真。可这样生活实在太累,很多时候相对真实一些,大家都觉得自然舒服。”
闵丞纹抚摸着自己镶嵌在指甲上的心形粉钻,“其实对于我和臣舟,我没有自卑过,他的确非常优秀,但我家世也出众,他是自己拼到了今天,我从小到大都优越高贵,某种意义上,他比我逊色些,至于形象,他当然拥有让女人着迷的资本,我也追求着无数,除去我们各自的地位,谁也无法否认我们姿色美好。所以我找不到自己自卑的地方,然而后来…”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将目光从窗子虚空的点挪到我脸上,“我以为臣舟对我的纵容与呵护便是爱,我一直都觉得他喜欢我,他从失去挚爱后,期间兜兜转转分分合合也有过许多女人,但大多只是他用来倾泄/欲/望的工具,对待谁也没有像我这样用心和诚恳,我满怀欣喜等待他求婚,等待他娶我,然而我忽然发现,臣舟还有另外一面,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完全不同的他,如果说在别人面前包括我,他都是一个不露痕迹,温和绅士的王者,那么在你面前,他独独是一个男人,有喜怒哀乐,会嗔怪怒骂。就像十年前,他在那个女人面前那样。”
闵丞纹在提到那个女人时,她眼底闪过一丝在我面前从未流露的恶毒和恨意,她说的是谁根本不用猜,祝臣舟唯一念念不忘的女人仅有吕慈,然而闵丞纹的眼神却藏着太多晦暗,那过分狰狞恐怖的神色令我惊住,怪不得都说惹恼谁也不要轻易惹恼一个满腹心机又恰好家世不错的女人,她是无敌的,是没有任何后患的,哪怕冲动酿成大祸,也有足够的筹码去抹杀。
我捏着搭在腰腹位置的被角边缘,我思考掂量一番,只能说句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她,“不管他怎样,我从没有半分居心叵测。作为夫妻,基本的信任不能缺失,不管外界流传我和陈靖深有怎样隔阂,但最起码在我这里,我从没有怀疑过他什么。闵小姐不用多想,婚姻是对于爱情和女人最好的承诺与答卷。尽管…”
我非常理智在这时停顿住,我抿着嘴唇没有说下去,我觉得尽管后面那半句并不适合对她讲,言多必失,话一多,就容易把一件并不复杂的事变得无限扩大深刻化。
所幸闵丞纹也没有听清楚,她并未追问什么,而是看着我递给她的那杯清水,长长叹息了一声,“是啊。你要是居心叵测,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谈。我们早就换了另外一种方式,也许会非常不愉快,女人最擅长的不就是装纯装无辜和撕破脸吗。”
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让我无法作答,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