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她很快便收敛,笑着对我说,“沈小姐早,我还以为您住在客房,我上来给您送一条新毛巾。我记得客房里没有。”她说完又补充一句,“先生的卧房内也只有他自己的。”

我接过来对她说了声谢谢,不过我还捕捉到她最后那句别有深意的话,我和她一边一起往楼下走,一边装作漫不经心问她,“你们先生从没带女伴回来住过吗。”

佣人脸上划过一丝躲闪,“有过那么几次,但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这几年一直清清静静,而且我只是道听途说,并没见真正到过,这边慧姨始终跟着先生打理生活,她原先侍奉那名小姐。”

我听佣人这样说,心里已经隐约猜到,那名小姐不是吕慈,因为祝臣舟和她在一起时,一无所有,根本住不上这么奢华宽敞的庄园别墅,假设他那时有这样能力,也绝不会允许吕慈还出去逢场作戏应酬酒局,连潜规则都保不住她。

那么真正能这么讨他欢心的,也就是只有黄卿。

想到黄卿,我心口就像窝了一块被尘土包裹的沙砾,轻轻触碰一下便凋落飞扬起无数呛鼻的灰尘,祝臣舟宠一个女人时,对她千万柔情,恨不得将她醉死其中,而他绝情绝义时,又残酷得使人肝肠寸断,他就是有这样本事,女人分明知道赴汤蹈火换不来他情深意重,可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就是女子悲哀,永远将爱情分割在生活中过分沉重的比例,一旦付诸东流,便一蹶不振,极少有能够潇潇洒洒走出噩梦,就像一道疤,哪怕天长地久也会留下痕迹。

我走到一楼时,祝臣舟正在打开的门前和一名快递员说话,似乎是有什么货物对不上号,那名快递一直在强调,对方联系他送到清慈园,已经支付了款项,不需要他再承担丝毫费用,绝不会出差错。可祝臣舟就是不肯收,一再推拒他根本没有预定。

那名快递听到祝臣舟这样说,他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面推了推,仔细对比了盒子上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他很奇怪的模样,“没错啊,您是祝臣舟先生吗?这就是您的快件,三天前的。”

祝臣舟扫了一眼被胶带缠住包裹非常严实的盒子,他思索了一下,“但我并没有购买任何东西,也许是别人要求送过来,那么我有权拒绝接受。”

那名快递没有办法,只好说,“这样的话,我就拿回去了,您是拒签对吗。”

祝臣舟说对。

那名快递在盒子的签字处标注之后,对祝臣舟点头道别,便转身走出庭院。

我倚靠住墙壁带着几分嘲讽和玩笑的语气说,“祝总还真是痴心一片,清慈园,这么好听的名字,海城也挑不出第二栋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面有一个字充满了深意。”

祝臣舟将门关上后,缓慢从玄关处走回来,他坐在沙发上从果盘内拿起一颗红提,放在指尖非常细致薄皮,那晶莹剔透的果肉显露出来,看着便觉得食欲大开,他无比优雅放进嘴里,许是太过鲜嫩多汁,他还吮吸了手指和嘴唇,一个男人做出这样性感动作不但不觉得很娘炮奇怪,反而格外充满蛊惑。

他幽幽说,“不只是一个字,是两个字,都很有深意。”

“哦?还有一个是红颜知己,叫清还是叫园?”

他将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看着那一面如同镜子般透明澄澈的窗户,“那年我们都想过清清静静的生活,可惜一夜之间全都改变了。改变我们愿望的是权势,是不公,我不让自己有一刻停歇,不允许我对任何人怀揣仁慈,就因为我很清楚,懦弱与平庸会让自己一生都无法抬头。只有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才能有资格质疑一切,抗衡一切。”

他说完站起身走向露台,伸手将两侧没有完全展开的窗纱拢起,挂在银钩上,他双手背后交握,目光看向远处波澜壮阔高楼林立的整座海城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