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笑地端了茶盏:“太后娘娘初入宫时,也才刚及笄没多久呢。”
李鸿昇一愣,额上立刻有细汗冒出。
陈太后刚进宫时,先帝的年纪甚至还要比晏樊大上一些。虽陈太后论礼数只是个妾室,可如今却被陛下亲奉为太后,晨昏定省不曾断绝。旁的也就罢了,若是妄议天家事直达圣听,他这顶乌纱帽便别想要了旁的人不知,他却心知肚明,陛下扶持他是为了在内阁中制衡顾文堂……
而他如今的依仗,也只有圣心。
顾文堂这话听着是自我揶揄,其实却是在给他设套,若是他反唇相讥,便等于非议了先帝不知廉耻。
“顾相爷慎言!太后娘娘的事情,岂可轻易拿来做谈?”他忙道。
顾文堂但笑不语。
顾忌着体面,未曾将这李老儿家里那些阴私事拿到台面上来说,这人倒是个眼盲心瞎的,不知好歹地想同他硬碰硬……
他转了转茶盏,诸人也觉得李鸿昇将气氛搞得凝滞了下来,于是寻了些借口各自离去,厅堂中很快便只剩下了顾文堂与白彦允二人。
“下官能得此殊遇,皆是仰仗相爷的提拔,千恩万谢不足道明心绪,日后若相爷有需要用到下官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白彦允一揖礼,郑重其事地开口。
顾文堂便多看了他一眼。
漳城的差事,虽说是他有意敲打这小子,但也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甚至可以说是机遇。光凭他那段时日上蹿下跳的作风,他一只手捏死他都不为过……
而他不仅没有这样做,还给他一个在朝野露脸的机会,实在算得上大度了。
好在,这小子还算是个明事理的,心境尚可。放任他成长下去,假以时日,说不准真能与他分庭抗礼。
陛下当日选中了这枚棋子,倒还真是有些眼光。
不过如今,他却是变成一枚弃子了漳城的局面刚刚打开,正是大好的时机,但晏家与白家的姻亲显然让陛下心有隔阂了,等开了年,便会有新的人接替白彦允的位置,攫取他好不容易产出的胜利果实。
他委婉地将圣意道出,却见少年人只是沉默了片刻,接着扬眉笑道:“相爷不必忧心,此趟回京,我早已想明白了。漳城的位置今后是极其重要的,陛下要另派个心腹过去守着,也是情理之中。”
为官最忌讳当墙头草,如今他已经在明面上与顾文堂成为了一条船上的人,若还痴心妄想地欲要让陛下如先前一般信重他,那才是痴人说梦。
得失利弊,他早已在答应九娘的那一刻都有了成算。
顾文堂微微颔首。
是个识趣又狠心的人。
今日特意当着一众阁老的面前来拜见他,又何尝不是做给全京城的人看,也在他这里真正献上投名状呢?
明明是野心勃勃的人,先前却生出了为了安宁铤而走险与他作对的心思,倒真是不可思议。由此瞧来,这位白状元当真是在胆识、魄力、才华上都远远胜过他那位好侄儿……
“你心中有数便是。回不了漳城,便在京城寻个差事,有了漳城的功绩,稳扎稳打地向上爬便是。”
若是依照先前的路数,或许他会在摔了不少绊子后艰难地入阁拜相,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会在半途中失败,自此被人打压得不能再翻身。而如今,或许终点永远不会在内阁,可沿途的路,却会顺利很多。
是以,顾文堂倒并不觉得,是他害了白彦允寒门士子,此生若是能坐到三品的位置,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