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蕙质兰心的女子前一日亲自为他料理妥当……腰间的革带,或也是晨起时她仰脸钦慕地望着他,亲手为他系上。
“得此爱妻,琴瑟和鸣,的确是吾之福。”顾文堂似未注意堂下之人,淡笑一声,又揶揄道:“然朱阁老此言差矣。莫说是从前初成亲时,便是如今,内阁中也有您每日下衙都亲自去城东为夫人买糕点的美谈呢!”
朱阁老呵呵地笑,也不反驳。
他是清流世家出身,家中人口素来简单,待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后,他亦一心与爱妻白头偕老,身边再未进人,如今家中膝下两儿一女,老夫妻守望相助,这日子当真是有滋有味。
几位阁老谈笑风生,并没有将白彦允放在眼里。
如今年关将近,回京述职的官员如过江之鲫,不胜枚举。堂下之人面孔年轻稚嫩,大约是踏入官场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并不值得记挂。
白彦允不急不躁,并未将这刻意的冷遇放在心上自小便是在白眼中长大,赴任漳城父母官后,因地头蛇的缘故也吃过不少苦头,倒不似初入官场因着状元的头衔洋洋自得的骄满之态了。
顾文堂余光注意着他的表现,见状心头略有几分满意,便忽地笑道:“白大人何时回京的?”
众人打量的目光这才落在了那年轻官员身上。
李阁老就笑了起来:“原来是白大人来了,老夫方才倒是眼拙了。看来,这漳城一行,白大人成长了许多啊!”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来的人的身份。
陛下极为看重漳城开埠通商一事比起与京城近在咫尺的津门,漳城远离皇都,又占着地利,是风险最小但可能获利最大的地界。是以当日任命时,便选择了那时最信重的新科状元白彦允。
白彦允也确实不负圣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便在漳城码头建立了各项完备的制度,用大刀阔斧的行动打消了许多观望者的顾虑,引得越来越多的客商选择从漳城码头进入大魏,漳城的税收随即大幅提升,如今冷眼瞧着,竟是已经快要追赶上津门的脚步了。
不得不说,刚入仕便能交出这样一份答卷,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才了。
然而如今……
李阁老看了一眼面容平静的顾文堂,挑了挑眉,对白彦允道:“听闻你将家中妹妹嫁给了顾首辅夫人的父亲做续弦?”
此言一出,顿时如惊雷炸响,叫许多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白彦允神情微顿。
当日晏樊备下厚礼上门提出要求娶九娘时,他心中愤懑难平,简直恨不得拿扫把将晏樊赶出门去。可隔日,他便收到了妹妹的书信,道她已然启程,不日便抵达,望他应下晏家的求娶……
他素知妹妹脾性,若不是打定了主意,决计不会同他说这种话,更不会丢下京城的一摊子事,巴巴地来投奔他。
“你为何非要嫁给他?”他见到风尘仆仆的妹妹,头一次念头不是心疼,而是愤怒。
但面有菜色的少女眼睛却是明亮的,她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哥,你达成了夙愿,如今我也有自己的愿望。我不想寻个书生嫁了,相夫教子一辈子,我想做生意,我喜欢做生意,而晏樊,是最合适的方法。”
方法?
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只被她看做达成目的的方法吗?
他呵斥她荒谬,道她该嫁给一个自己真心钦慕也钦慕于她的好郎君,而非只有利益交换与算计。
可那双从来温和地望着他的眼眸,却露出了一抹失望:“哥,你这样生气,到底是觉得我作践了自己,还是因为……我一旦嫁给了晏樊,你的念头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
他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