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上)◎

天边泛起鱼肚白之际, 白九娘拨开侍女欲要搀扶的手,跳下了马车。

“喜饼可都准备妥当了?今日可是东家的大日子,丝毫差错都出不得!”

“姑娘放心, 小的知道轻重。”伙计笑嘻嘻的,手上动作麻利。

白九娘认真地看了一通, 满意地微微颔首, 似又想起了什么, 风风火火地走了。

街角, 卖菜的王婆子虚着眼笑:“这白家丫头家里哥哥是当官的,怎还一副生意人做派?也不怕折辱了门第。”

月前,皇帝陛下下旨让白彦允出任漳城县令一职, 这在永宁巷一带可是传得人尽皆知漳城历来富庶,如今又得天恩成为开埠港, 能去那等地方主政, 想也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肥差。

津门开埠的热闹仍旧历历在目,邻里间自是艳羡不已, 道白九娘如今是实打实的官家小姐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纵使人家这会儿身份贵重了,可还有比她更贵重的人,须得她上赶着巴结呢!”一位胖妇人倚帘嗑着瓜子,挤眉弄眼。

“你这老货消息倒是灵通, 说说,怎么回事儿?”

“那可不就是为着这两日最风光的那位嘛!”

王婆子顿悟。

要说这京城近日最大的事, 那就非当朝宰辅娶妻一事莫属了。

早前下聘之时便已让看客叹为观止,昨日新娘子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担子从城东抬到城西,简直是让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京城百姓们也惊掉了下巴。

都道那杜郎中家境算不得富裕, 其外甥女更是小门小户出身, 可瞧那嫁妆的分量, 却足足像是聘礼的两倍之数。

这样风光的亲事,便与前不久礼部主持的公主大婚相较,也是不相伯仲,甚至隐隐更占上风的。

两个婆子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道人是非,一抬头却看见白九娘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当即傻了眼。

虽然在她们眼中白家是泥腿子出身,评议几句是非再正常不过,可人家如今到底身份不一般了,若真计较起来,闹到府衙去,只怕她们要脱一层皮去。

侍女气得叉着腰愤愤不平地瞪着二人,却见白九娘只是目光凉凉地扫了她们一眼,即调开视线,自若地离开。

“姑娘!”

侍女急急追上去,有些不大乐意地低声唤。少女声音淡淡地:“嘴长在旁人身上,任他们去说便是。”

自小抛头露面在外做活计,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如今不过是嘲讽她攀高枝,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晏姑娘是他们白家的恩人,她成亲的大日子,她鞍前马后也是理所应当。

再者,她这般殷勤,也还存着自己的私心。

白九娘垂下眼睑,掩去诸多情绪。

*

晏安宁是在京城杜家的宅子里发嫁的。

杜宅算不上阔气,却足够温馨。

出嫁前一夜,杜夫人红着眼睛同她夜话许久,临走时轻咳一声,往她怀里塞了个小册子。

两世为人,她自然知晓这是什么东西,明明该坦然自若,可眼前浮现起那人灼热深邃的目光,耳垂便微微发烫起来,心头还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惶恐。

这一夜过得格外地快,她尚未回过神来,发奁、梳妆,催嫁便已陆续走完,恍恍惚惚间,她便蒙着红盖头被人搀扶到了杜家的正厅。

上首坐着面色沉静的晏樊,置在背后的手微微颤抖着。

杜夫人初见晏樊时恨不得拿笤帚将人赶出去,后来听闻他给晏安宁出了一笔丰厚的嫁妆才勉强没给脸色看,思及要给安宁做面子,看他再不顺眼,今日究竟是给了他一些体面。

晏安宁朝着太师椅磕头行礼,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