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根小黄鱼。“李掌柜的算盘珠子“咔“地崩出一颗,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吓人,“有人愿意出五根小黄鱼买这镜子。

林姑娘要是肯让,明儿晌午我就把钱送您屋里去。“

林小墨的指甲掐进掌心。

五根小黄鱼够买半条街的铺子,这镜子的价值远超出她的预想。

她装作犹豫地裹起镜子:“我再想想。“起身时故意撞翻柜角的茶盏,瓷片飞溅的瞬间,她瞥见柜台下压着半张纸“周记“两个字被茶水晕开,像团化不开的墨。

出了古月轩,林小墨拐进后巷,墙根的野狗突然竖起耳朵,夹着尾巴往反方向窜。

她摸出块烤红薯抛给蹲在屋檐上的黑影:“小六子,跟着李掌柜今儿见的人,明儿卯时三刻来我住处说。“

“得嘞!“瓦檐上跳下个穿破褂子的少年,油光水滑的分头在月光下泛着贼光,“林姐您就瞧好吧,上回跟那偷金镯子的小贼,我跟了三条街都没被发现!“

第二日天刚擦亮,小六子就扒着林小墨的窗户缝往里吹口哨。

她掀开窗板,少年像只猴子似的窜进来,怀里揣着个油纸包:“林姐您瞧,这是周记古董行的请帖!

昨儿李掌柜见的人都揣着这玩意儿,我趁那胖子上茅房时顺的。“

林小墨展开请帖,烫金的“周记十周年“下,印着行小字:“戊申年旧物,价高者得“。

她捏着请帖的手紧了紧:“周记在哪儿?“

“西市街最里头,门口挂着俩大红灯笼。“小六子挠了挠头,“不过我昨儿去踩点,那门楣上贴的符纸怪得很,黄纸黑字,我凑近了闻着有股子烧头发的味儿。“

林小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是“锁魂符“,专门用来克制驱邪师的灵觉。

能用上这种符咒的人,要么跟妖物打过交道,要么......她摸了摸小腿上的牛皮袋,十二张黄符在晨风中簌簌作响。

周记古董行的红漆门比寻常店铺高半尺,门楣上的“锁魂符“泛着幽蓝的光,像两把悬着的刀。

林小墨刚走到五步外,后颈的汗毛就竖了起来这符咒不是普通画匠能画的,笔锋里带着股子狠劲,分明是用活人血掺朱砂画的。

她假装看街对面的糖画摊,余光瞥见门里闪过个穿灰布长衫的伙计,袖口绣着金丝云纹和今早茶馆外盯梢她的人,绣的是同个花样。

暮色漫进窗户时,林小墨把青铜镜搁在八仙桌上。

油灯芯“噼啪“爆了个花,镜面上突然腾起一团白雾。

她屏住呼吸,看见雾气里浮现出模糊的影像:青瓦飞檐的祠堂里,一个穿玄色深衣的男子正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块刻满纹路的石头,身后站着十几个举着火把的人,每个人的衣襟上都绣着团云纹和周记伙计袖口的云纹,一模一样。

“以血饲灵......“林小墨喃喃自语,指尖轻轻触碰镜面。

雾气突然翻涌,男子猛地抬头,他的脸在雾里忽明忽暗,最后定格在眉心一点朱砂痣上那痣的形状,竟和镜子背面的纹路分毫不差。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林小墨刚要凑近细看,镜面上的雾气“轰“地散了,只留下她自己苍白的脸。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刚要收镜子,忽然听见后巷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轻得像猫爪挠地,却带着股子刻意压低的急切。

林小墨踮着脚走到窗边,指尖搭在牛皮袋上。

月光透过褪色的窗纸,在地上投下个细长的影子那影子的头顶,似乎戴着顶宽檐的草帽。

她悄悄拉开半幅窗帘。

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照见墙根蜷着只黑猫。